一位婦人抬頭看了看天,隨即拉緊了身旁孩子的手。那稚嫩的孩童,對著這城中的諸多事物好奇的很,左看右看,心思完全不在趕路上。
那婦人著急了,一把將孩童拉到了身旁,顛了顛身上歸家的行李,再不加快步伐就來不急到家了。
婦人、孩童又向街旁靠了靠,遠離了路正中停滯的幾輛馬車。
城中不管是什么事情對她來說都可能是禍端。鄉(xiāng)下人都不敢去湊熱鬧,能躲便躲,能避就避。也不知那牌子上寫的什么字,就只知道那大房子前,有官兵一箱箱的往車上搬東西。官家的事更是惹不得,那婦人拉緊孩童,忙是加急步子走了過去。
寫著“凌”字的黃旗,與寫有“紫”字的紫旗,各設兩列,相對呼應。每一面旗下都站有一兵,手持長槍或弓箭,雙目注視著門前的馬車。
威嚴的刑部紅門前站守著四兵,臂上綁著紫帶,分明是百里川麾下的精衛(wèi)兵。還有一位在外堅守的是封展,手一直握在刀把上,提著隨時拔刀的勁兒,目光探測著可疑的人物。
封展的小隊被安排成了前鋒,留守刑部門口。內部,從門內至存庫口,八尺一人守在路旁。路中兩人抬箱,兩兵護行,一刑部官員跟隨,四方把持。存庫門前,延言又率一小隊護守。整個轉移的過程,史無前例的成為了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
紫蘇隱匿在巷口,心中揪著。她看向一旁的慕陽,反倒沒有她那般擔憂,好像他已預料到這種規(guī)模。
“慕陽,要不……算了吧……他們人太多了。”
“你盼了這么久的機會,怎么突然要放棄了?”慕陽淺笑道。
紫蘇惴惴看著,“我怕你危險?!?p> 慕陽本來就是朝廷重犯,該離官兵遠遠的,自己卻讓他去闖重兵把守的刑部。
“放心,準備妥妥地,我不會有事的?!蹦疥栍忠粋€淡淡微笑,讓紫蘇放心。
慕陽轉向庭芳?!皫厝グ?。你們在這里,我會分心?!?p> 庭芳頷首,拉住紫蘇,她卻不愿。
“回去等我?!蹦疥柕?。
慕陽沒有告別,紫蘇轉念的瞬間,他已消失在視線中。
“紫蘇,我們走吧?!?p> “我擔心慕陽……”
“你在這里,也改變不了什么,別讓他分心。我們回去等?!?p> 紫蘇惴惴看了眼府門,府門關閉,那道門的威懾力,好像隔絕了所有的空氣。
庭芳拉著紫蘇離去,紫蘇幾番回望,步如重鐵。
府門內。
“王爺,崔大人來了?!毖友陨锨耙徊椒A報。
百里川得信,向遠處看去一眼,眇見了崔云前來的影子,隨即便走進了存庫。
“讓他來里面找本王?!?p> “是?!毖友月犃睿戕D身向崔云迎去。
“見過崔大人,王爺在里面。”延言隨即便將崔云引進屋。
百里川背手矗立,深紫紅貴紋衫黑腰帶束身,單是背影便透出無限的貴氣與魄力。
聽見門口的聲音,百里川側臉看去,俊美的側臉在深紫的映襯下更顯的輪廓有致。
“原來是崔大人啊?!?p> “微臣拜見王爺?!贝拊菩卸Y。
“免了。崔大人也很忙。本王之前有所不知,存庫的文案數(shù)量竟然如此龐大??梢娨胝页鲆槐緛?,也是要費很長的時間的?!?p> “存庫的文案十年一轉,是早先凌國就有的規(guī)矩。十年間,各州各縣的大小事件無論輕與重都會留下文案記錄,并上乘至刑部存庫保存,固然在這存庫中積攢了不少?!?p> “原來如此?!?p> 百里川停滯,略看了一下,庫中此時最后一個官人也隨著木箱出去了,此時存庫內部就剩下他與崔云兩人。他暗想了一下,走至兩排書架中間,隨意翻起一本文案略看,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輕咳一聲,目光還是隨意翻閱著文案,說道:“崔大人,這么多的文案,大人可都能記得清是何年何月發(fā)生的何案件?這擺放的位置應該也有不少講究吧?!?p> “那是自然,若是無序,微臣也無法管制了。王爺您看,這存庫四方規(guī)整,書架的擺置從內至外大可以平分為十塊,一年占一塊,十二月各自又可以成排。以此順序下去,便很好區(qū)分了。”
百里川根據(jù)崔云的敘說,心中大致有了方向,向那最內側的地方瞟了一眼,那里應該是今年的文案了。
“原來是這樣……”
就待這時,一官人前來匯報,看來準備的車輛還不足以將所有的文案一次性的拉走。
崔云說道:“王爺,微臣先隨同這一趟送過去了?!?p> “好。去吧,讓封展率人同行。本王就駐守在這里?!?p> 百里川眼看著崔云走了,刑部的官人及原本的守衛(wèi)也一同了去。
屆時,刑部上下全部都是他自己的精衛(wèi)軍。
百里川來到門口,叫了延言上前。
“延言,將本王的兵刃拿來?!?p> 延言一下猶豫,不知王爺?shù)挠靡猓€是應了。
百里川回到存庫內,依據(jù)崔云的說法,果然他的定位沒錯。在存庫的最內側,靠一角的位置,便是一本本今年的文案。
初春時節(jié)尚早,百里川在最前排一一翻看。
果然沒有翻幾下,便找到了他想要的。棕色的封皮上寫著凌國的年號,在翻一頁便寫著“嵐林”的名字。
“王爺,您的銀槍拿來了?!?p> 百里川立即合上了文冊,隨手放在了架子上。
“好?!彼呷ィ闷鹆搜友苑钌系你y槍。
“王爺,您這是……”
百里川攥緊了手中的銀槍,打量了一下槍身。鋒利的菱形槍頭上閃過一點,槍頭下精雕著盤龍的紋飾,龍口處多出一個指頭粗細的環(huán),佩掛著白色的長纓。椆木的槍桿鍍了一層薄銀直而不曲,細而不軟。雖然這只是一件仿制品,但也不失為一件神兵。
昨夜,他將真正的盤龍長槍擦拭了一遍。他的兵刃銀槍跟了他多年,歷經沙場,染血無數(shù),然而此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情愿用到的。
“延言,你在外好生守著。”
百里川將銀槍一個轉手,背持著走進了存庫內。剛剛邁進一步,百里川驟然駐足,轉身向延言看去,面色沉重。
“延言,不管你在外聽到什么,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p> 延言皺眉,隨后舒展,他已經知曉了緣由。
“是。王爺……要當心?!?p> 這是王爺?shù)臎Q意,誰也阻止不了,其實他早就知道,這樣的局面遲早是要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