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轎,兩名婢子在旁攙扶著紫蘇跟在百里川的身后。
今日她就要拜見到這凌國的皇上與皇后。
一個是她要誘惑的男人,一個是他要得到的女人。
殿內(nèi),似乎百里丞與寧馨雪已經(jīng)等了許久。當(dāng)看見殿外出現(xiàn)的紅影,兩人相視一眼,端坐于高堂之上。
堂下,百里川同紫蘇上前,先是一個行禮。
“臣弟拜見皇兄皇嫂。”百里川挺直了身,攬住紫蘇的腰身,推她上前一步?!斑@位就是紫蘇?!?p> 紫蘇聞聲,蹲身行禮?!白咸K,拜見皇上、皇后娘娘?!?p> “不必多禮,起身吧。以后你也算川的側(cè)室,也就是一家人了?!卑倮镓┑溃S即看向旁的寧馨雪,相視一眼,話語權(quán)隨即便轉(zhuǎn)了過去。
寧馨雪一頭金飾,泛著的金色光澤襯托著她梨渦微陷的笑顏。
“以后為凌國皇族開枝散葉,相夫教子。本宮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川,盡到你的本分?!?p> “紫蘇謹(jǐn)遵皇上、皇后娘娘教誨?!弊咸K又是一個欠身。
“好了,川這一路勞累,同新夫人一起回宮吧。晚上還要舉行宴禮?!?p> “是。臣弟告退?!卑倮锎ㄍ讼?,靜候的俾子再次上前扶紫蘇一起退下。
兩人走后,堂上寧馨雪紅唇齒白,喃喃開口道:“單是聽到聲音,就知道會是一位美人??上w著蓋頭,看不見真容?!?p> “晚上行了大禮就能見到了。你好像很期待見到她啊?!卑倮镓┤岷偷奈丈蠈庈把┑氖帧?p> 寧馨雪凝視著身旁明黃加身的君王,無上至尊又不失溫和,淡淡一笑?!爸皇呛闷媪T了。難道皇上就不好奇嗎?雖然川的脾氣有時暴躁、執(zhí)拗了一些,卻也不見他因何事來跟你大吵大鬧的啊。這次可是第一次。所以才更讓人好奇不是?!?p> 百里丞頷首,認(rèn)同了獨寵女人的話。目光一轉(zhuǎn),看向殿外,那雙柔和的眸子里閃過一瞬的光芒。
碧水宮。
紫蘇拜見了板著臉的靈巧兒,隨后便被人帶到了屋子里。直到晚上大禮結(jié)束,百里川親手摘下她的紅蓋頭時,才能看見外面的情況。
屆時,她就是百里川名正言順的側(cè)王妃。
她的姿容將展現(xiàn)在所有人的面前,皇族、官臣,不僅會見到皇上皇后,也會看見她們身份互換的靈巧兒。
屋子里,紫蘇回想了許多。想起了第一次進入碧水宮時,看到的景色,雨打廊檐水珠簾。
她想起同蕓蕓一般親昵的玫兒。
倏忽之間,恍如昨日。
從入了宮,紫蘇滴水未進,著實是有些口渴,但擔(dān)心毀了狀容,便一直忍著。
玉橫低垂,大禮總算開始了。
與其說是大禮其實是言過其實了。
皇室里除了迎娶正妻的時候才會行大禮,祭九天祭祖,拜天地拜君王皇親。文武大臣參加,受百官參拜祝福。形式復(fù)雜,甚為嚴(yán)格。聽說,單是記載的禮儀就有厚厚的一本。
準(zhǔn)備入宮前,宮中尚不曾派了人來訓(xùn)導(dǎo),紫蘇因此也輕松了許多。
夜色被紅燈渲染著,明亮的殿堂上,百里丞同寧馨雪身著華服上座。在旁的還有些多時在宮中走動的皇室宗親以及朝中大臣,總共下來的也不足二十人。
介于她的身份,如此匪類,本不該入皇族。她與百里川的婚事更為簡單,連最基本的三拜都沒有。
百里川紅色喜服牽著一頭紅綢花簇,另一端則是紫蘇握在手中。兩人徐徐走至堂中,隨著司儀的聲音,他們對堂上一拜便禮畢。
夜空煙火綻放,四散的星火留下一瞬間的璀璨。
眾人期待著接后的動作,紛紛露出熱切地目光。
百里川佇立在紫蘇的身前,凝視著那錦繡的蓋頭。手指剛剛碰觸到垂下的纓絡(luò),他本意掀開蓋頭的手霍地停下了。
有一絲微涼,像一根冰刺堪堪刺痛了手指,十指連心,他心中一緊,感受到錐心的疼痛。
百里川目光攢聚,空靈飄渺。
他的黑瞳里映射的紅,仿佛一只巨獸撕裂了暗淡了黑幕,化作一股濃稠的血水淌下,宛如那日慕陽的畫面——淌血的心口。
慕陽鐘戀這個女人,為她而死作為最后的夙愿。
——川,放下你心中的顧慮,隨心做真正的自己,好不好?不然……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癡戀,沉醉,直至破碎。
對慕陽,他有說不清楚的愧疚之感,絞心,繁雜。是他將慕陽拉進了一條不歸路,同時他也怨恨自己。
復(fù)雜的情緒讓百里川陷入長長的沉思。
紫蘇垂目,眼下是百里川的一雙紅靴及喜慶的華服。他的手指停在瓔珞旁,遲遲未曾揭開。
百里川在猶豫什么?
突然的狀況已經(jīng)讓周圍人躁動,紫蘇詫異地抬頭,隔著那一層紅錦,喃喃:“王爺,請掀開蓋頭,其他人都等著呢。”
百里川一怔,一縷電光隨著他的經(jīng)絡(luò)血液傳遍了全身,使眼前慕陽的畫面消散,又恢復(fù)了耀眼的殿堂。
花香、酒香彌漫,一幅勝景。原來此刻才是真實的。
百里川凝視著那仰頭看著的輪廓,喃喃:“……本王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不想入宮,想要自由,不再試圖平反。本王允你,現(xiàn)在就放你走?!?p> 話如夢囈,從紅紗的紋理中滲入。
紫蘇心中一緊,驚異于百里川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在最后關(guān)鍵的時刻,她還可以離他遠遠的。
一時的悸動在維持不到幾秒后逐漸平靜下來,短暫的瞬間,讓她覺得真的還存在回頭的路。
紫蘇垂頭,又看到停滯在身前的紅靴,喃喃:“王爺總是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心軟嗎?若是王爺想要知道答案,不如就掀下蓋頭來,結(jié)果便知曉了?!?p> 雖然兩人的話音都是彼此可以聽到的程度,但紫蘇的話卻堪堪刺激了他的心房。
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心軟?
當(dāng)她初進宮的時候,看她傷痛滿身,他心軟過。
當(dāng)慕陽前來探信的時候,看他執(zhí)意奔赴,他心軟過。
他的心軟總是付諸東流,他面對的人總是瞬間將心軟激化,轉(zhuǎn)換色彩,不能持久。
所以,嵐塵雪還是去了醉香軒,慕陽還是受傷喪命,發(fā)展成了如今的局面。
心軟過后的心狠,帶給他的傷痛并不少,還不如沒有過心軟,一如既往的心狠,或許就不會那么容易受傷。
他期待一個可以讓他心軟下去的理由,哪怕是一句話,一個眼神。
若他能收到一絲類似的訊息,便放她走。
他可以放下自己的感情,以往的事情也全部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