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懿叔
紫蘇坐回床旁,目光再次轉(zhuǎn)向床上人的臉龐,思慮萬千,靜寂無言。
有延言的細(xì)心照顧,百里川好的很快。
悠悠簫聲傳來,打破了紫蘇的發(fā)呆。
好熟悉的曲調(diào),是百里川在絳露亭內(nèi)吹過的曲子。而今他靜睡在床,是何人吹起的,音色竟那么相似。
紫蘇忍不禁坐起,漸漸向屋外尋著那簫聲而去。
清晨微寒,株株紅梅上還殘存的雪跡。在梅林中穿行,那簫聲越來越近了,恍惚中也不知是到了梅林的何處。周圍都被梅枝環(huán)繞著,也找不到出路,只知道隨著簫聲便能找到那吹簫的人。
紫蘇突然一個(gè)恍惚。
這種感覺好像在何時(shí)出現(xiàn)過。
眼界看闊了,此處的梅株顯然要稀疏了一些。
紫蘇繞過一株紅梅,看見那欲尋到的人。
簡樸的粗衣,發(fā)絲中參雜著幾根銀發(fā),消瘦卻依舊挺拔的背影。
這感覺同那霜夜里百里川的身影好像,溫軟而傷悲。
這個(gè)人的心里也有傷心難過的事情嗎,也有揪心無法釋懷的事情嗎?
感覺到了紫蘇的到來,那中年男子停止了簫聲,向她看來。
紫蘇急忙道歉?!皩Σ黄?,我不是故意打擾的,只是被簫聲吸引了來。”
“無妨。好久沒有吹了,今日偶然吹起來,生疏了許多,便讓側(cè)妃聽到,怕是擾了側(cè)妃的耳?!?p> 那人哈笑一聲,將玉簫揣在了腰間。
“不,您吹的簫聲很精準(zhǔn),只是里面透著……感傷,是在思念什么人嗎?”
“側(cè)妃真是好耳力,一聽便猜中了其中的意思?!蹦侨巳允切χ?。
“紫蘇只是曾經(jīng)聽王爺吹過一樣的曲子,是一樣的感覺?!?p> “哦?那小子能吹出跟我一樣的感覺?照你的說法,他那時(shí)也是在思念一個(gè)人了?不知惜的小兒,有如此美眷在旁,還有何人好思念的。還不好好相聚,免得以后后悔?!?p> 此人不禁一嘆。
紫蘇剛欲開口,便被阻止了,就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
“好了,你別向著他。再說多少好話,他的品性,我依舊是了如指掌。他愛思念誰就思念誰,只恐他是日后方能領(lǐng)悟其中的真諦,而為時(shí)已晚啊?!?p> 紫蘇沉默許久。
只有經(jīng)歷方能領(lǐng)悟真諦,只是早與晚,便成了關(guān)鍵所在。
聽他的語氣,似乎已然領(lǐng)悟。
“您是長輩,叫我紫蘇便是。只是不知您如何稱呼?”
中年男子沉思,紫蘇見狀,不禁覺得唐突。從延言話中感知,主人家的意思多是不過多表明身份的?!叭糇屇鸀殡y,是紫蘇的不是。還望您不要生氣。”
中年男子嗤笑一聲,“一個(gè)布衣百姓哪敢生你們這些宮里人的氣啊。愿意叫,叫我一聲懿叔好了?!?p> 紫蘇莞爾一笑,“懿叔?!?p> “你這姑娘真夠懂事的。”懿叔背手,“在宮里,沒少受那個(gè)王爺?shù)钠圬?fù)吧?!?p> 紫蘇心中一緊,面上卻不失淡然。“懿叔說笑。成為王爺側(cè)妃,自是要指著王爺?shù)?。我的出身無法與大家小姐相比。本就出身醉香軒,更是不敢在王爺面前造次。”
懿叔眼中一亮,赫然轉(zhuǎn)過頭打量紫蘇,“醉香軒!”
紫蘇點(diǎn)頭?!澳渤泽@,我這樣的出身會成為側(cè)妃吧?!?p> 懿叔微微搖頭,已然覺得不可思議?!斑@小子。”懿叔嘆氣一聲,頹然道:“還好,不是執(zhí)迷不悟?!?p> “您思念的人,紫蘇想,總會回來的。有您這樣的人在此等待,上天定不會辜負(fù)。”
“以前總覺得時(shí)間很長,不經(jīng)意間便流失了許多相守的機(jī)會。現(xiàn)在這樣了,便想起,之前為何不再多守她一會,為何不再多看她一眼,不再多說上一句話。我與那個(gè)人之間,只隔著一條河,即近即遠(yuǎn)。她就在那邊,可是我卻總也見不到她。”
懿叔伸出手指指向前方,梅林的更深處。
紫蘇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并不清楚,此地并沒有途徑過什么河流,也沒有可以住人的房子。
她好奇著,向前方走去。
一條河相隔,即近即遠(yuǎn),那條河的名字叫做——忘川。
紫蘇走近也看清楚時(shí),再驚訝的瞬間轉(zhuǎn)頭回看懿叔,只剩下了一抹背影。
被雪與紅梅花瓣稀落遮蓋的墳冢,坐落在紅梅下。再看銘刻的石碑,紫蘇驚訝地不禁捂住了欲出聲的嘴巴,眼眶里也驟然濕潤。
“檀、香、兒……”
是醉香軒里流傳的檀香兒嗎?是庭芳口中的檀香兒嗎?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與心儀之人云游天地,無拘無束,是她曾經(jīng)多么憧憬此人的一點(diǎn)。
心有向往,而今見到卻是這樣的結(jié)局。
懿叔便是檀香兒的愛人。難怪在聽到“醉香軒”時(shí),她感到懿叔的變化。紫蘇細(xì)回想方才的簫聲,似乎那陰陽相隔的哀傷與思念更扎心了些。
紫蘇的心口仿佛堵上了一塊巨石,壓得有些透不過氣來。深吸著氣,冰冷之感充滿整個(gè)肺葉,又長長吐出,猶如匹練。
那失去的惋惜,揪心的痛,莫名的在她的身上也表現(xiàn)的如此強(qiáng)烈。
她想起了慕陽。
只是聽聞,如今所見都會如此。
那親身經(jīng)歷的人呢,難怪懿叔會說出那樣的話。
紫蘇在梅林一直待著,直到冬日落幕,讓氣氛更加寒冷。
發(fā)呆,這是她這一天的狀態(tài)。
她想起很多很多,甚是感慨,甚至連在耳邊叫她的聲音都不能讓她回神。
“紫蘇,紫蘇……”
見她沒有反應(yīng),背后的人似乎是有些生氣了,便一狠心揪上了她的耳垂。
紫蘇一下吃痛,不禁回縮躲避,雙眸對上正詭笑的臉孔。
“王爺,您醒了?”她吃驚的看著臉色依舊不太好的百里川。
百里川披著外衣,散落著發(fā),站在紅梅旁。
“嗯。本王一醒,就來見你了。”
百里川的身子,恢復(fù)的比她想象中快。
“一個(gè)賊窩子,本王根本不放在眼里?!?p> 她不禁想諷刺人。
“是,可王爺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驍勇善戰(zhàn)?!?p> “只是有你,難免分心,不然根本就受不了多少傷?!?p> “是妾身拖累了王爺,是妾身錯(cuò)了成吧?!?p> 紫蘇不禁拋去一個(gè)白眼。既然還嫌棄起她來,若不是他,自己怎么會到賊窩里呢。
“本王剛才叫你好幾聲都不回神,想什么那么入迷?”
紫蘇目光垂下,看著腳下殘存的雪,變成了灰色。
“……很多很多事情?!弊咸K垂下頭,心境復(fù)雜沉重。
她并未聽到百里川的追問,突然,只感到頭上一空,漆黑如墨的發(fā)頓時(shí)松散了下來。紫蘇下意識摸上發(fā)間,慕陽的釵子已經(jīng)不見了。
“你干什么!”紫蘇不解,有些惱怒地轉(zhuǎn)向百里川。
百里川正把持著手中的發(fā)釵,端詳著看了看,隨后揣進(jìn)了懷里。
“如此危險(xiǎn)之物,本王要沒收?!?p> “還給我?!?p> 那是慕陽留下的最后一件東西了。
匕首已被百里川拿走了,文案弄丟了,如今連銀釵他也要拿走。
“為何?”百里川問,并用余光探查著她的表情。
“因?yàn)椤弊咸K低垂下頭,“……那是慕陽給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