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頓挫，紫蘇才發(fā)覺馬車正在行進。
“這是要去哪？”她惴惴看著慕陽。
“跟我走就是了。”
“我們到底要去哪？有沒有通知王爺？”
“百里川？”慕陽面色暗沉，放浪的笑意冷了下來。
“紫蘇，曾經(jīng)我陪你走了一段旅程，現(xiàn)在我想要你來陪我，陪我到我的故鄉(xiāng)看一看。”
“……津國？”紫蘇詫異地問。
慕陽點頭回應(yīng)。
“那么遠的路，他……”
“我已經(jīng)寫信通知百里川了，他同意了。”慕陽打斷了紫蘇，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予她。
紫蘇迅速接過，頓時怔目，確實是百里川的字跡。
“……勿念……”
紫蘇看著信上的兩個字，化作利劍堪堪刺入心中。
百里川是什么意思？勿念？要她不要掛念，安心的去嗎？
難道，他絲毫也沒有覺得不妥？如今自己是他的妃子，他卻同意讓她跟另一個男人離開，還是曾經(jīng)的愛人？
——百里川，你作何打算？
紫蘇兀自冥想，手中的信快速地被抽出，回神時，已被慕陽拿回重新折了起來。
“安心了吧，況且跟著我，我會保護你的?！?p> 紫蘇施施點頭，心中亦是焦灼。
“慕陽……到底是怎么回事？”紫蘇將目光鎖定在慕陽的心口。
起死回生，這種稱之為神才可以辦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復(fù)雜的很，待我們回了津國，再一一說明。紫蘇，早些休息吧?！蹦疥柮哪橆a，露著舒暢的笑。
再后來，紫蘇忘了自己怎么又渾渾噩噩地睡去了。她醒來時，天已明，馬車仍向前行進著，好像一夜都未停。
他們的行程很趕，兩位車夫交替駕車一路向西。慕陽讓她換了裝扮，帶了面紗，在相較冷清的客棧稍事休息。
紫蘇從掌柜那里借了筆墨，落書一封，交予慕陽。她抿抿紅唇，“慕陽，幫我寄給王爺吧?！?p> 慕陽看著眼前的信封，淡然一笑，接過?！昂?，你休息，我馬上回來?！?p> 慕陽轉(zhuǎn)出街道走至巷隅暗處，他盯著手中信箋，絕然拆看。
“……勿忘。”
目光一聚，昏暗中，嘴角冷清一揚，狡黠一笑。
一根火折子燃起手指粗細的火苗，從信箋的一角，漸漸蔓延到整個信箋。燃盡留下的一些紙灰被巷中回旋的風(fēng)帶起，隨即四散無蹤。
紫蘇的心一直都在懸空著，直到慕陽歸來。
慕陽道：“送出去了。”
紫蘇長出一氣，適才落定。
“慕陽，我要了你喜歡吃的，還有酒?！弊咸K變得歡脫，心情也比以前好很多。
每每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總會在落腳的地方寫下一封信箋，由慕陽寄予百里川。
信中，她寫了她所到達的鎮(zhèn)子，風(fēng)景的宜人；寫了她見到的出奇的事物；還寫了時光的流逝，春日的生機。
她寫了追憶往昔，也寫了同游的希冀。
那信里，她只寫給了百里川。落款處，她總是寫下——勿忘，蘇記。
一別，輾轉(zhuǎn)二十日，春意漸回。
紫蘇問：“慕陽，有回信嗎？”
慕陽漠然，只是搖頭。
紫蘇淡然一笑，轉(zhuǎn)而垂下目光，頹然走回車內(nèi)。
從別后，她始終未曾收到一封回信，或者，她更希望百里川可以追過來。
可是她又會想，若是百里川來了，三個人的處境該是什么樣？
時光的消磨，讓最初的悸動轉(zhuǎn)變?yōu)榻箲]。
她好想見到百里川，好想從他那里得到可以讓她定下心意的力量。
紫蘇赫然想起了《無歸》，那首思念天邊，癡男怨女的曲子。以前，她覺得唱來不合適，此時卻覺得再適合不過?！熬平瓨窃拢b遙不可及……”
君似江樓月，遙遙不可及
伊人種花田，盼君來相遇
君入迷人障，歧路不知還
伊人問歸期，君答無歸期
花田中的花兒，空留下一襲香
翹盼枝頭，綠萼紅瓤
別了春，入了秋
伊人采花一朵，烘干了長相思
泡成花茶，芳漣入喉
刻了骨，斷了腸
君如川之水，迢迢無盡頭
伊人乘孤舟，隨君入東流
君過幽涼夜，瑟瑟不知悔
伊人拂冰雪，君嘆難為雪
天降下的雪兒，獨留下三分白
年年浮生，尤寄凡塵
冷了風(fēng)，涼了酒
伊人融雪一片，化作了離別淚
聚散茫茫，眉梢心上
恨了緣，白了頭
……
夜風(fēng)涼涼，紫蘇闔上雙眸，眼角漸漸凝聚一滴淚珠。
“百里川，你在干什么？為什么不回信？”
樹林深處似有幾聲凄哀的鳥鳴聲，看向馬車處沒有什么動靜，作為侍從的兩人湊到了篝火旁。
一人露出齷齪的嘴臉?！澳枪媚镎媸撬郏m然是奉命帶到津國去，可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嘗嘗。不如……”
那人斜眼示意另一位侍從者，兩人便起步向馬車的方向走去。
“站??！”
慕陽一聲呵住，一個移步，便來在了兩人的面前，同時一柄長劍抵在了兩人的胸前。
“若敢傷她一根頭發(fā)，就成為我劍下亡魂！”
慕陽眼中的兇光嚇得兩人頻頻退步。
“不敢不敢，我二人只為錢財，還想回到津國向太子殿下討賞錢呢，還是不干那不保命的事兒。也不知大俠與那女子有什么淵源，既然如此守護？”
慕陽森然看著，“不該問的，就不要問?！?p> “是、是?！蹦嵌苏f著便離遠了些。
篝火旁，慕陽冥想。他與她的淵源？慕陽將手撫上心口。
翌日清晨，紫蘇睜開朦朧的睡眼，走下馬車時，便看到了不遠處站在那里的慕陽，似乎是在等待她的醒來。
感覺到了她的活動，慕陽面帶笑意的走上前。“紫蘇，收拾一下便出發(fā)吧。我想領(lǐng)你去一個地方?！?p> 眼前，他的裝束整齊，倒不在是以前懶散的樣子。比起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如今倒是顯得沉穩(wěn)許多。
紫蘇看了下周圍。“那兩人呢？”
慕陽目光轉(zhuǎn)動一下。“呃，我讓他們先走一步了。現(xiàn)在就剩我們兩個人。”
“哦。是這樣?！?p> 紫蘇猶豫片刻，卻還是應(yīng)了。
馬車駛起，途人經(jīng)過這片樹林，留下燃燒剩下的木炭與塵灰。在遠處隱蔽的腳跟里，還有被黃土半掩埋住的血跡與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