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國行宮內(nèi),紫蘇的孕吐反應越來越大。
凡是進了口,不一會兒就要吐出來。阿諾看著她這般模樣,打心眼里心疼,卻也幫不上忙。
紫蘇漱口,倚在塌旁,身子被折騰的夠嗆。
“這小家伙才來就這般折騰人,等出了肚子,非鬧得雞犬不寧。以后有你操心的?!卑⒅Z一旁念叨,一邊又示意俾子們再去準備吃食。
“我那時候也沒你這么大反應?!卑⒅Z看著自己身前大大的肚子,時間可是真快。
紫蘇輕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卻是一笑。
“我不怕折騰、操心,只求平安無事。”
“當母親的不都是這樣想。”
兩人相視而笑,自是通意。
“我又讓人備了吃食,若餓了,再吃些。殿下近日煩悶,我要去看看?!?p> “阿諾姐姐盡管去,我無妨。我也正想著去找慕陽?!?p> 自從她誤闖,諸多天不曾見慕陽。從阿諾口中也打聽不到什么消息,好像木頤太子將戰(zhàn)事消息封鎖的很嚴,不曾告知阿諾。
她思前顧后,還是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慕陽是她唯一能知曉百里川情況的人。
前車之鑒,紫蘇再次來到慕陽居室時很是謹慎。
她細聽屋內(nèi)并無動靜,便輕輕叩門。
“慕陽,在嗎?是我,紫蘇?!?p> 許久,無人應答。
“慕陽?!?p> 她再次喊道。
依舊無人應答,她不會如上次那般冒失進去了,隨即轉身欲離去。
“……進……來……”
紫蘇才邁步,便聽到屋內(nèi)慕陽的聲音。既然慕陽讓她進去,紫蘇心提著推開了門。
屋內(nèi),尚未開窗,窗欞投進的斑駁光茫照在半開的床幃。
已是己時,慕陽還未起。
紫蘇剛欲邁步,只見一只手赫然扒住床欄,她心下一緊,便縮回了步子。
隨著那只手的支撐,一副身軀坐起,又好似無力的供著腰身,頭發(fā)披散,周身散發(fā)著詭異的氣息。
紫蘇心下越發(fā)惶恐,從前方透來的死氣迫使她后退一步。
“慕陽……”
她惴惴喊道,盡管心中莫名畏懼,可他是慕陽啊。
“慕陽……”她再次膽怯地喊道。
那拱背的身軀,隨著深深地喘息而微動,突然伴著一聲悲切的嘶喊,慕陽的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龐,好似極其痛苦。
“??!——我的臉——我的臉——火——啊——火——”
慕陽捂著自己的面容,痛苦掙扎的好似躲避什么一般墜倒下床,他躺在地上翻滾著、嘶嚎著。
“火——火——好燙——?。 ?p> 紫蘇怔目。這是怎么了!
“慕陽!慕陽,你怎么了!怎么了!”
紫蘇疾步上前靠近,握住慕陽掙扎的雙臂,剛握住便是一驚——慕陽的身上好燙,如火在燒。
“慕陽,你怎么了?是我,是我紫蘇啊。你怎么了?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
“火,有火在燒,好燙……好燙……好疼……好疼……我的臉……我的臉!”
慕陽兀自痛苦掙扎著,從雙手的縫隙里露著一副極具恐懼的神色,放大的瞳孔慌亂不定地看著周圍。
“你的臉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一股心酸涌上心頭,紫蘇瞬間哽咽。慕陽經(jīng)歷了什么,成了這般模樣。在她入宮離開他之后,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他說自己只有一年的光陰可活?
慕陽的痛苦,讓她好自責。
“藥,我的藥……”
紫蘇聞言,立即起身在屋內(nèi)翻找起來。
“什么藥,慕陽是什么藥,在哪?在哪?”
她的手在抖,因為焦急在顫抖。她從枕下翻出一個紅瓶子,不管是不是了,她隨即倒出一顆送進了慕陽的口中。
“慕陽,我在這呢,在呢。”紫蘇心痛地抱住惶恐的慕陽,將他摟在懷里?!澳阋郧安皇窍矚g膝枕嗎,我在這,你看,我們跟以前一樣?!?p> 慕陽平緩下來,放下雙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就像個孩子躲在她的懷里。
紫蘇心里送了一口氣,藥效起作用了??墒撬W詿o法控制自己身體的顫抖。鼻子一酸,她看著漸漸平靜下來的慕陽,撫著他枕在膝上的臉龐,默然落下了淚。
跟隨百里川,離開慕陽,她無不是做了最殘忍的決定,對慕陽的殘忍。
她怎么能夠……忘情負義,又怎么能棄慕陽于不顧呢。
百里川……百里川……對不起……
“紫蘇……”慕陽平緩了呼吸,輕聲喊道。
紫蘇抹去淚痕,淡然一笑。“慕陽,你好些了嗎?”
“好了?!?p> “你怎么了,經(jīng)歷了什么,你說的一年……是因為這個原因嗎?”紫蘇惴惴看著他。
“是?!蹦疥柶鹕?,斜看向一旁,“……都是因為……你……”
紫蘇一驚。
因為她?
待紫蘇冥想之際,慕陽邪媚一笑,一個撲身便將紫蘇壓在了身下。
紫蘇惶恐,雙手被鎖,完全脫不出。她直看著上方逼近的面孔。慕陽恢復了所有氣力,絲毫看不出方才他極盡要死掉。
“慕陽,放開我?!?p> “放開?剛才還那般關心我來著。你還愛著我,對嗎?”
紫蘇無語。
方才她的萬分自責慚愧是真。甚至她想,跟慕陽走吧,就一年而已,至少以后她會心安理得。
“你知道嗎?你跟我有多~般配?!?p> 紫蘇詫異地看著慕陽睜大的眼睛,黑瞳在眼眶中左右游走,像是執(zhí)著于尋找著什么,詭異甚至魔幻。黑瞳在眼白的襯托下甚為可恐,仿佛一具軀殼,其中藏著一個惡魔。
沙啞的聲音從軀殼中傳來,“……我們的身上,都有一處不可磨滅的印記。”隨著話音,慕陽撥開紫蘇的衣領,露出妖冶的冰花刺青。
“慕陽,你干什么!”紫蘇甚是反感。
“當初,你刺下它的時候,痛不痛?”
紫蘇別過頭去,緘口不言。
慕陽一手捂上心口,仿佛痛感猶在。“刺了就去不了了,你應該知道吧。我是清楚的很呢。我們抹不掉的,都跟百里川有關!呵呵,你說,我們有多般配。刺青王妃!”
一時憤怒又一時嬉笑,喜怒變化無常。被鎖住的雙手一緊,抓得紫蘇一聲悶哼。
紫蘇不安,“慕陽,你冷靜一下。”
“冷靜?我現(xiàn)在就很冷靜!”
慕陽壓下頭吻上紫蘇肩頭刺青。
紫蘇心下驚訝,不禁掙扎喊道:“慕陽,你不能這樣做!我有身孕,你不能這么做!”
“我會掌握分寸的,你放心?!蹦疥栂蝾i項處游去。
“慕陽,不能!不能!我求你了,不能!不能!”
“不是想知道百里川的消息嗎?拂逆我?”慕陽的嘴角上揚,好似惡魔的微笑。
淚眼朦朧,紫蘇搖頭。
屆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肮?,太子殿下有請?!?p> 慕陽嘴角一撇,一聲切意,甚是掃興,轉而看著身下的紫蘇。
“這次算了?!蹦疥柶鹕?,隨即便應了外面。
紫蘇脫身,闔緊衣服便疾步走向屋外。邁出門坎那一刻,余光瞟見立于門側的碧梅。
目光相觸,那雙眼里透著冷。
碧梅轉而一笑,進了屋。“公子,碧梅來服侍您?!?p> 紫蘇不予理會,徑直走了回去。她坐在椅上,如坐針氈,如芒刺背,手指在拿起杯盞時仍兀自顫抖著。
看到慕陽痛苦,她亦是心痛難忍??伤桨l(fā)畏懼慕陽,那不是她曾愛過的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