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臺上仍是鶯歌燕舞,廳下的人也一樣的興致勃勃。
百里川離開花簇錦簇的門欄,與一人擦身而過。門外,百里川驟然駐足。
“你們先在此等候,本王去去就回。”
手下相視,繼而頷首魚貫退去。
百里川轉(zhuǎn)身,向著方才擦身之人而去。此人一身黑色罩衣,風(fēng)帽遮著大部分面容,正站在青柏樹后等待著。
百里川目視前方,徑直從其身前經(jīng)過,低聲喃喃:“我們找個隱蔽的地方?!?p> “好?!?p> 遠離了眾人視線,那黑色罩衣下的人退去風(fēng)帽,露出了真面目。
百里川說道:“是又有什么話要跟本王說嗎?你倒是天南地北的,總能找到本王所在?!?p> “呵呵,老臣想要找王爺?shù)臅r候,自會找到,方法老臣熟知的很。王爺身為皇子授課的時候,若是不在,便是卻宮外賞玩去了。”
“你……你已經(jīng)不是臣子了,別在本王的面前稱臣了?!卑倮锎▌e過頭去,不去看他。
“對啊。老夫即以非人臣,卻是為人父。王爺能否再細聽老夫幾句話?!?p> 百里川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老夫上次向王爺說的話,王爺應(yīng)該是記在心里了。王爺可是能斷定了?”
百里川的目光低垂下來,若有所思,隨后搖頭。
“老夫知道王爺心中所想,王爺?shù)闹饕舛喟胧菙M定了。老夫只望凌國能國泰民安,與王爺是一樣的?!?p> “本王會顧全大局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少些戰(zhàn)事不是更好?!?p> “老夫明白王爺之心,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早晚凌國被毀,屆時什么都晚了。爾等老臣就算死后也無法與先皇交待。王爺,事在人為。老夫四處奔走,已為王爺尋得幾處可靠的幫手,只要一聲令下?!?p> 百里川深吸一口氣,“本王清楚,只是……還不到時候?!?p> “雪兒可好?。俊蹦侨撕鋈晦D(zhuǎn)移了話題。
百里川停頓一下,欲言又止。
“……挺好的,在宮里好生住著?!彼f的并無底氣。
“那就好?!蹦侨艘桓狈判牡哪?。
“你現(xiàn)住何處,在哪里能找到你?其實本王想,該不該讓你們見面。”百里川問。
“不必見。這樣就好了?!蹦侨苏f道:“老夫走了,居無定所,若是有事自會出現(xiàn)在王爺?shù)拿媲?。若是無事,老夫不愿在露世人面前。王爺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老夫先行離開了。”
風(fēng)帽重新遮擋住滄桑的面容,黑色從一處溜走。
百里川無意阻攔,心里明知攔下他比較好,或許可以打開一個心結(jié)。但若是如此,一切便都該攤開了。時機未到,不得盲目落子,他苦苦堅持等待了這么久,必須要萬無一失。
休養(yǎng)之地,寂靜偏遠。離開皇城時還有春寒,此時眼看氣溫越來越熱。
百里川出了屋,月華如練。
馬鞍下,百里川掏出那一封血書。他既已保命而歸,這血書便沒用了?;鹫圩尤计?,不過幾許便燒了個干凈。
恰當(dāng)?shù)臅r機,他會親口告訴她一切的。他的這副身軀,還能為她擋住黑暗。
“封展?!?p> 封展聞聲而來?!巴鯛?,何吩咐?”
“選幾個人,挑最好的馬。明日同本王先行回朝?!?p> 封展擔(dān)憂道:“王爺,您的傷還未完全好。”
“本王會注意的?!?p> 夜颯飛馳而過,百里川領(lǐng)著眾人日夜兼程。
此時的急躁情緒,隨時可見在他的雙眸里波動。
“駕!——”
夜颯又快了一成。
忽然,百里川一聲悶哼,腰間傳來一襲劇痛,頓時便抽去了他半數(shù)的體力。
一手捂上腰間,百里川蹙眉隱忍。
封展見夜颯變慢,便覺得異常,再看百里川的臉色,心下一緊,便命眾人漸漸停了下來。
百里川越顯不適,夜颯停駐,他便也堅持不住了,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打顫。
“王爺,您需要休息。您在戰(zhàn)場上的傷,還未完全恢復(fù)?!狈庹菇辜钡卣f道。
疼痛越發(fā)嚴重,百里川額頭露出冷汗。他這個不爭氣的身體,在關(guān)鍵的時候出事。
“本王……無礙……可以走……”
忽然,百里川一下委頓,瞬間從馬背墜下。
“王爺!”封展一驚,立即下馬,上前察看。百里川面色蒼白,更是露出痛苦之色。“來人!去尋輛馬車來!”
百里川半闔著眸子,疼痛兀自不減?!胺庹?,馬車太慢了……本王休息一下,還可以騎馬……”
封展焦急萬分,一下子爆了粗口。“他奶奶的,津國小人,作出這樣的事來,卑鄙!”
百里川忍痛,口中又是一下悶哼。
隨行的人中還有被俘虜?shù)奶K懸,他湊過來察看,卻被封展狠狠瞪了回去。
“王爺您不能不顧自己,以這樣的身體騎馬,會死人的。戰(zhàn)事吃緊,受了重傷后又墜江,您本來就沒有好好養(yǎng)傷,現(xiàn)在長時間策馬都是強支撐。如此下去,您不但回不了宮,連命都要丟在半路上了?!?p> “封將軍話在理,依小人看,王爺不能太過任性。得不償失啊?!碧K懸兀自看著情況,好似輕松。
“閉嘴!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小心我殺了你!”封展一聲厲呵。他想不明白的是,王爺為何要帶著這個津國人同行。
百里川忍痛坐直身子?!胺庹梗盍私饨驀?,不能殺?!?p> 他是任性了,任性的不顧自己的身體,也任性地讓這一波眾人才從戰(zhàn)場生死存亡中脫身,又長途跋涉。
他只能任性,對紫蘇,他沒有任性地放下戰(zhàn)事已是最虧欠的部分。此時他只有任性才能將虧欠剪短。
他要快,要快些將她接回來,容不得耽誤。
精衛(wèi)兵尋來了馬車,封展執(zhí)意讓百里川坐車。
“馬車的速度要慢上一半。所有人聽令,輪流駕車,兩個時辰交換一次,日夜行進。任何人不得延誤,違紀者,軍法處置!”
這是封展唯一想到可以多少安撫百里川的方法。一人駕車,其余人等護衛(wèi)。日夜循環(huán),至少可以追上拉下來的路程。
百里川進了車,車中鋪了軟毯,可以供他躺下休息,隨他進入車內(nèi)的是蘇懸。
蘇懸進入車內(nèi)陪護,讓封展很是不放心。
“無妨?!卑倮锎ㄔ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