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與你之間……永遠(yuǎn)都隔著一個人嘛?永遠(yuǎn)躲不開,解不開,這個結(jié)嗎?經(jīng)過這件事后,本王以為慕陽不會再是我們之間的阻礙。為什么?本王所做所為當(dāng)真抵不了慕陽萬分之一?!?p> 紫蘇的聽覺時好時壞,她依稀聽清最后一句。原本冷漠的臉上又露出一抹嘲笑,眼中攢聚一顆淚珠。
“呵~王爺?shù)乃鏊鶠椋考热煌鯛斕崃?,那好……我倒要問問。王爺一心護(hù)著那個人,就算那個人推我下水,就算她想要我的命,也兀自護(hù)著。甚至不惜……不惜借我的腹留下子嗣,從而雙、宿、雙、棲……”
百里川怔然看著紫蘇,喉中一窒。她怎會知道那件事情的!
紫蘇暗自輕撫上小腹,想起那個時刻。
“……從一開始直到剛才,王爺還在騙我。為了達(dá)成心愿,王爺就是這樣周密計劃,完美實施,玩弄我于鼓掌之中!百里川!你如此品行還好意思與慕陽相比嘛?!?p> 淚滴從眼中滑落,她的心里更是難過。
聞言,百里川立即否認(rèn)。
“不,這里有誤會,全是誤會,實情不是這樣的。紫蘇,你聽本王解釋給……”
“百里川,你已經(jīng)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了。我們都太累了?,F(xiàn)在說開了,反倒覺得渾身都輕松了。是我蓄意報復(fù),如何處置悉聽尊便?!?p> “你為什么就不肯信我!”百里川被搶白,越發(fā)怨憤。
百里川用力的說話,瞬間覺得傷口崩裂,血流不止。
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信?對于一個無情又無義的人,有何信任可言。百里川,說到底,我們彼此利用,彼此厭棄。沒有愛,還是沒有愛。”
那些她曾信以為真的話,如今都一句句鞭撻在身上。受得夠多,傷得夠多。信不信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雪兒……”百里川喃喃開口,卻被紫蘇忽然而起的話打斷。
“百里川!什么都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也……什么都聽不到?!?p> 百里川頓時啞言,心下恍然,她的意思是就算解釋也是徒勞,原來——她從不曾信任過。
一個冒充的慕陽出現(xiàn),她都可以跟著離開,足以證明一切。
可他自己竟然如此傷心難過,因為他愛了,愛得死心塌地。
這就是她報復(fù)的方法嗎?
在他認(rèn)為濃情蜜意的時候刺來的一刀,果真有效。
“王爺,如何處置這女子?”付海問道。
聞言,庭芳立即跪地求饒?!捌咄鯛敚疫@妹妹一時糊涂,看在她雙眼失明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吧?!?p> 延言也隨之跪地?!巴鯛?,放過蘇側(cè)妃一命吧?!?p> “王爺,我見她與蘇懸多有來往。此人若真是津國奸細(xì),萬不能放!”封展說著。
百里川注視著紫蘇的臉龐,手心里仍不放她的手。
“讓她走……”
話音喃喃,他不舍地放開了她的手。
“王爺不可!”封展立即反對,仍不敢松懈。
“沒聽清本王的話嘛!讓她走!”
封展無奈,收起鋒芒,士兵也都撤出了帳子。
“謝王爺不殺之恩,謝王爺不殺之恩……”庭芳連忙替她磕頭謝恩。
紫蘇不言不語,沒有怨恨沒有感謝,沒有眼淚也沒有傷痛。她表現(xiàn)的如此徹底,毫無留戀。
她的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見,卻還能感知賬外風(fēng)的來處。她轉(zhuǎn)身,欲向著帳外走去。而此時,她的手再次被緊緊握住了。
還是那只手,不過血跡已干。
他還能說些什么,借以拖延她離開的腳步。泛白的雙唇開啟,話未出便闔上了。
她說,她不想聽。
既然如此,他便不說。
百里川翻過她的手心,手指劃在掌中,只是短短幾字傾盡了他所有的感情。
他從未厭棄過她,他也不會恨她,不會忘。
他愛,始終都愛。
這是他唯一想對她說的,他寫在了掌心。
他知道,她一定猜得出是什么。
他知道,只要此時放開手,或許他們今生便不會再見。
他不想,卻不能不放。
手上的力松了,紫蘇纖細(xì)的手脫離,垂在寬袖的白紗下。
微涼的指間劃過的手心,那觸感在掌中漸漸消失,卻一筆筆刻在了心里。
前、情、難、留,余、生、珍、攝。
紫蘇眼眶不禁濕熱。
為什么到了這一步,百里川他還再記掛著。讓她愛不得,同時也恨不得。
可是,他們真的,無法再繼續(xù)走下去了。若是可以,來世再見。
“呵~”紫蘇一聲輕蔑的微笑,將余情未了的微妙扼殺的無影無蹤。
“百里川,即未動情又怎會被情所傷。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值得裝的?!?p> 紫蘇感知風(fēng)的來處,因為失明,步速緩慢,其他人都為她自動讓開了路。
庭芳湊到跟前,扶上了她。“我跟你一起走。”
她聽不太清,但她知道攙扶的手一定是庭芳。“我已是戴罪之身,庭芳姐不用再記掛什么姐妹之情。醉香軒里本來就沒有姐妹之情,不是你說的嘛。姐姐回醉香軒,依舊能站住腳。我本來就不屬于那個地方?!?p> 她推開了庭芳的手。
“你的眼睛看不見,你能去哪???”庭芳不禁落淚?;貋硪院?,紫蘇整個人都變了。
“不用管我?!彼俅斡昧ν崎_庭芳。
延言扶住險些被推倒的庭芳,惴惴看著她,道:“蘇側(cè)妃,你這樣連出軍營都困難?!?p> 延言的話不被理會,他越發(fā)焦躁的上前一步,才拉住她,便被悻悻甩袖拒絕了。
“王爺!”延言向百里川大喊,然而頹然的人已喪失了勇氣。他眼看著被執(zhí)念牽引的人艱難的走出去。
紫蘇逐漸邁出賬外,她再次回身,前方對著的便是百里川的位置。
風(fēng)吹起她的墨發(fā),以及發(fā)上的束帶翎羽。
既然要斷,便斷的徹底。
“我倒是希望,從來……沒有遇到過你。百里川,今日,我與你……猶如此發(fā)!”
紫蘇抓住發(fā)絲,手握的刀鋒已抵在發(fā)上。
“紫蘇,你干什么!”庭芳一旁大驚。
一刀割下,三千青絲倏地割開,束帶隨之?dāng)嗔?。長過腰的發(fā)絲從指間落地,隨風(fēng)而去。
割發(fā)斷情,就像割著他的心。
她的一舉一動無不都在向他證明,她已不愛,或不曾。
心若死灰,賬外紫蘇不再熟悉方位,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混沌黑暗,無聲的世界。她伸手摸著前方空空蕩蕩,感受著風(fēng)邁出了步子。
她一步步走去,步步沉重,淚水在風(fēng)中難以抑制。
他們的重逢,倉促短暫。一別兩寬,相逢無期。她這一生就以自己的愚蠢而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