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將嵐塵雪扶到床上，扶她的時候，延言能感覺到她因疼痛而發(fā)抖。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情況，卻也猜個八九不離十，他真的要幫嵐塵雪瞞著王爺嘛？那日，王爺那么痛苦，雖是嘴上埋怨，心里卻是十分的難受。若知道了嵐姑娘仍舊愛他，許會開懷?？扇缃袼诌@般情形，豈不是更添一筆心傷？
“延大人去給妹妹熬藥吧，我在這照顧她。”
延言應(yīng)聲而去。
庭芳在床旁守著她，看她因疼痛又咬破了嘴唇，不禁心痛。
延言將藥熬好，讓嵐塵雪服下后緩解了一時的疼痛，便讓她睡去休息。
兩人走出屋，庭芳連聲嘆息，并將所有的情況告知了延言。
“我要寫封信通知王爺?！?p> “不行！你才答應(yīng)了她不會透露的。塵雪那么信你?！?p> “可她情況不容樂觀，該讓王爺知道。王爺或許有辦法救她?！?p> “不能，曾經(jīng)我也想過，她卻以死相逼。她這么做的一切都是因為還愛著百里川。你若寫信告訴了他，塵雪會很傷心的。而且，七王爺?shù)钠獗苑磸?fù)無常，他心里到底愛不愛塵雪？來還是不來，對她都沒有好處，還是順著她最好。我們可以去皇城，那里有凌國最好的大夫，姑且一試?！?p> “延某覺得這樣對王爺太不公平了?！?p> “公平？感情這回事哪有公平可言。七王爺做的，對塵雪便公平了？”
延言緘口不言。
他心知王爺對嵐塵雪的情意，對寧皇后……
王爺怎會答應(yīng)寧皇后那樣的要求，怎會這樣設(shè)局。延言冥想，他唯一能想到并解釋通的理由只有一個。
延言抿嘴猶豫不定，剛欲開口，喉間便感不適，引起一陣嗆咳。
“延大人怎么了？”庭芳疑惑的問。
“……沒事?！?p> 延言訥訥答道，心里卻忐忑。吼中好似被下了禁言，但凡他想要說出真相，便有不適的癥狀。
他猶記得當(dāng)初在百里川面前對天發(fā)誓的言辭。
莫非，真是天意。
玉繩低垂，禁軍安營休息，離開西野軍營已有些許路程。
百里川輾轉(zhuǎn)反側(cè)總是睡不踏實，便起身走走。營外篝火跳動，除了守夜的士兵都已休息。
遠(yuǎn)離了西野的黃沙步入綠水青山，蟲鳴月色也優(yōu)美了許多。百里川徒步來到小河邊，夜颯聞聲似有感應(yīng)的叫了一聲。
他撫摸著夜颯的脊背，喃喃自語。
“在本王兒時，父皇便把你送給了我。跟著本王馳騁沙場也已多年，卻從來不曾離開過我。身邊那么多人，卻都不如你這匹馬要陪的長久。”
“父皇母后，皇兄還有馨雪，如今連她也……本王越珍視的人越要離開本王。身為皇族又怎樣？戰(zhàn)功赫赫又怎樣？卻不能留一個人在身邊。呵呵呵，真是可笑。”
他向前一步，屆時草堆中緩緩升起閃爍的星光，正是大片的流螢飛舞。
閃爍的亮光圍繞在他周圍，如夢似幻，當(dāng)真美不勝收，連他看得都有些癡了。
不遠(yuǎn)處，熒光閃爍，他看去，卻似有人前來。隨著光亮越來越近，熒光照亮的臉頰，紫色的紗衣微微擺動，黑亮的長發(fā)后翎羽清揚。世人流傳她的美，而他卻有感于她的心。
“你回來了？本王就知道你怎舍得離開呢?！?p> 百里川露出一抹微笑，伸手欲觸及她的臉龐，然就在那一瞬間，熒光渙散，一切都消失了。
笑容冷卻，他張開握著的手，手心里飛出幾只流螢，兀自在夤夜中閃爍。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象。
百里川的心一下揪痛。
——你所有的敵人都在窺伺著她。她就是你心頭的一塊肉，折磨她就等于折磨你的心。豈不讓人痛快！
雷熬說的絲毫沒錯，在他身邊越是危險。
如果她沒有跟自己那么親近，其他的矛頭怎會指向她，怎會因此受苦。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么理由留她在身邊，還渴望誰不會離開。
她走，許是對的。
只是他從那一刻起，胸口那砰砰跳動的地方便被荊棘纏繞，只要跳動便會刺痛。
百里川轉(zhuǎn)身離開，剛剛邁步卻聽見“撕啦”一聲，原來是衣裾被草叢中的枝條劃破了一道口子。
這件衣服正是嵐塵雪送予他的。
百里川心下一緊，難道她有了危險，要不要去看看？若她再因自己受到牽連，他會心有不甘的。
然輾轉(zhuǎn)又想，還是算了，如今她的身邊有庭芳，是不會帶來危險的人。而且延言也尋了去，他一定能找到，并保護(hù)她。
既然她不愿再留在他的身邊，便不要再去有所交集。
百里川拎起衣裾查看劃破的口子，許是他想的太多，這只是預(yù)示著他們之間的決裂。
迎面，有人前來，百里川放下衣裾，定睛看去。
蘇懸謙恭的行了禮。
“你來作甚？”百里川問道。
“王爺夜不能寐，接連幾日趁著夜色在外溜達(dá)。小人是怕王爺腰傷復(fù)發(fā)，疼痛難耐，所以前來想看能不能幫忙?！?p> 百里川背手迎風(fēng)而立，他眺望著隨風(fēng)而起的螢火，喃喃低語：“這次，你幫不了……那止痛致幻的藥，解不了心結(jié)?！?p> 蘇懸暗自嘆氣一聲，他亦是未想到蘇側(cè)妃竟會這樣做。她尚可以熬些時日，剩下這些日子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嘛。
“不懂……不懂……”蘇懸搖頭嘆息。
“有何不懂？”百里川問。
“天下之事最難的都關(guān)乎于情，情字難解。小人不圖名與利也不圖金銀美女，不懂這些俗事?！?p> 百里川輕蔑一笑，倒是不信。
“能混到津國黑白兩市通吃，木頤太子手下做事，還說不圖名與利，金銀和……”
百里川上下打量蘇懸，蘇懸雖是個頭矮小了些，可眉目還算不錯。“……你也不是不近女色的人吧?！?p> “非也，非也……小人做何，都是圖個逍遙自在?？偙韧鯛斝氖乱粯稑独_要來的好。”
百里川深邃迷人的雙眼添了一番憂戚和失落。
“前情難留，余生珍攝……”
百里川喃喃自語，兀自望向遠(yuǎn)方的星空。
聞言，蘇懸又是一聲低嘆，便折返離去。
余生珍攝，那蘇側(cè)妃怕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