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塵雪離去,蘇瑄緊跟了去為其避雨。原地上,庭芳與延言看著眼前女子,既是震驚又是疑惑。震驚此女子竟然會知道百里川的消息,同時疑惑這個女子前來告知的目的。
“你是誰!”延言仍是不敢輕易放松警惕。
“我叫連枝,清風(fēng)明月樓的人?!?p> 清風(fēng)明月樓!延言內(nèi)心一揪。竟是樓里的人,那其知道王爺?shù)南⒒蛟S是真的。
庭芳見延言露出驚色,心里也不安起來。她曾聽人說起過,江湖中有這么個地方,而且聲名顯赫,不容小覷。
庭芳向前一步,悻悻道:“我不管你是清風(fēng)樓還是明月樓。我只想請你對即將說得話負責,不要妄語。她已經(jīng)夠苦得了,給她一點支撐的動力沒什么不好。”
連枝有些驚嘆,那個人的身邊多的是為其著想的人?;蛟S這就是那個人本身地魅力。難怪,連師兄連百里川都為她著迷呢。盡管如此……
“難道,你想讓她在無止境的虛空等待中發(fā)了瘋,才好嗎?逃避,總不是辦法?!?p> 庭芳心中怔然,第一次感覺自己無地自容,眼角暗自落淚。
連枝淡漠從旁經(jīng)過,向醫(yī)館走去。
“我錯了嗎?”庭芳頹然喃喃道。
見狀,“你做得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毖友詧?zhí)傘讓庭芳倚上自己的肩頭,適時安慰。
蕓蕓見嵐塵雪大步走回,渾身濕透,急忙上前為她擦拭。“小姐,你這是何苦呢?”
連枝等人也相繼進了醫(yī)館,嵐塵雪轉(zhuǎn)身旋即道:“我已經(jīng)回來了,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
連枝將雨傘放置一旁,上下打量她濕漉漉的衣服?!叭Q件干凈的衣服再過來吧。”
“好?!睄箟m雪唯命是從,繼而向后堂走去。
庭芳也同嵐塵雪來到后堂屋內(nèi),心想,她真的難得聽話。
庭芳已經(jīng)將濕漉的衣服脫下,此時看旁的嵐塵雪還在被衣裙上的裙帶困擾著。
“這么難解嗎?”庭芳來到她的面前查看。“確實是成了死結(jié),不過并不是很緊?!?p> “我自己可以的。”嵐塵雪低垂著頭,再次上手去解扣。
庭芳此時不禁一顫,這扣并不難解,正常情況下只要稍用點力,便能成為活扣。只是此時那解扣的雙手在不由自主地發(fā)抖,怎么解也解不開。
“我?guī)湍惆伞?p> 就算她方才在連枝面前表現(xiàn)鎮(zhèn)定,她還是怕了吧,怕聽到不好的消息,怕她的猜測都變成了真實。
她顫抖身體比她的言語表現(xiàn)得要誠實。
庭芳為她退去濕漉的衣服,重新?lián)Q上新衣。
“塵雪,好了?!?p> “……嗯?!?p> 在嵐塵雪去換衣服的期間,醫(yī)館關(guān)了門,免得打擾。蘇瑄泡了一壺熱茶,為眾人都斟了一杯。
“謝謝。”連枝回應(yīng)一笑。
“連枝姑娘,如何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延言問道。
連枝掏出腰間一塊白玉掛件,正面刻著一輪出云明月,背面則是刻著“明月”二字及一個“枝”字。
延言查看,確實為真。“連枝姑娘為‘明月’,瑯樓主直屬的手下?!?p> “樓主是我的大師兄。連長澤是我爹。”
延言一怔,“原來如此。”
延言已可以斷定此女子的真?zhèn)?,也明白為何是她來。因為連長澤說起來,也算是王爺?shù)膸煾?。若王爺找清風(fēng)明月樓幫忙,也說得通。
“連枝姑娘,帶來的消息是……”
“等她來,我會告訴你們的?!?p> 后堂的垂簾重新掀起,庭芳攙扶著人走出,尋了個座位坐下。
連枝深吸一口氣,總會有開始的。
“我來,確實是為了告訴你們關(guān)于百里川的消息的。他確實是去津國,尋忘情花予你解毒,而且已經(jīng)成功了?,F(xiàn)在已被樓中人送往菩提山梅林。”
“忘情花!”蘇瑄聽到頓時徹悟,拳頭捶向另一手掌?!啊以趺淳蜎]有想到。忘情花與雪凌草并生,相生相克。太好了,嵐小姐的毒有解了?!?p> “太好了,小姐的毒有解了?!?p> 這個消息當真讓在座的人高興了一場。
“那他呢?”嵐塵雪目光熱切。
盡管她看不真切,連枝還是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燃起的火苗。
“這就是我來的主要目的。此事要從前些時日說起。前些時日,他可是曾來看過你?”
嵐塵雪頷首。
連枝的思緒轉(zhuǎn)移一瞬,“他是先去了清風(fēng)明月樓,與樓主……做了一筆交易?!?p> “交易?”嵐塵雪詫異。
“他給了我們這個?!边B枝從荷包內(nèi)拿出一枚印章。
延言見連枝手中之物,肅然從座椅站起。“虎頭印章!不可能的!這印章對王爺來說有多重要,他不會輕易給人的!”
連枝目光變得復(fù)雜,好似淡淡的憂傷。
“對,這是百里川的全部身家。但比起精兵利刃,金銀珠寶,山河天下。他有了更珍視的,那就是你,嵐塵雪?!?p> 連枝注視著前方,那個被保護起來的人果然驚諤了。
“清風(fēng)明月樓存在一日,便護你一日周全?!边B枝頓了頓,仍對想出的這個條件動容。“他用這些換你一生平安,所以我才會來。百里川從這里離開后獨身前往津國王宮。樓里派了人在王宮外接應(yīng)。他按時將忘情花根莖拿了出來,但……”
連枝停頓,抿了一下嘴唇?!啊罱K他還是被抓回去了?!?p> 眾人一怔,熱切的希望瞬間隕落,氣息一下子沉重起來。
連枝垂目,好似覺得愧疚?!霸谇屣L(fēng)明月樓的時候,因為慕陽師兄的事,百里川受了祺哥哥兩掌。舊傷加新傷,身體懨懨,要突破重圍拿到解藥已非易事。接應(yīng)的人說……當時他已沒了氣力,更何況又被津國王室抓了回去,就算他再如何有能耐,恐怕……也撐不過的。即便能將他救出來,已他的傷勢……”
倘若沒有祺哥哥的那兩掌,是不是就有了逃回來的機會。當初怎么沒有成功阻止了祺哥哥呢?
連枝抬頭看去,“雖還未接到死訊,但……嵐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p> 嵐塵雪面無血色,緩緩起身。明白,結(jié)果已定,這個結(jié)果她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嗎?心里那莫名其妙地傷感,不是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了嗎?
可她何嘗不想裝傻充愣,好把痛苦也看得開。
錐心之痛,又何以言表。
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些許幻景,都是曾與百里川的過往。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她多想可以重新來過,讓彼此少些爭吵,少些猜忌,而后喚他一聲“夫君”,在額前落下輕輕一吻。
嵐塵雪頭暈?zāi)垦?,心頭有一股力量壓制。她刻意用手掩住口,卻還是抵不住那一口鮮血的噴發(fā)。
恍惚中,她見手心里那刺透蒙霧眼簾醒目的紅漸近冷卻,順著紋路滴落,卻不由微微一笑。
百里川,我愿隨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