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風(fēng)起
雄陽城凈水河仍舊被封禁著,黃家一干核心成員被困在樓船上,對黃府的如今的慘況自然是一無所知。
不過,張貼在雄陽城大街小巷上的告示,李輕舟早早吩咐人給黃家樓船送去了一份。
告示被傳閱后,黃家樓船上一片愁云慘淡。
黃不易多次去到船艙,想要求見穆連山,都被穆連山拒絕。
“黃家莫非真要完了么?”黃不易看著樓船上驚慌失措的族人,他仰頭輕嘆,心想如果一開始自己就把事情重視起來,黃家何至于落到現(xiàn)在的境地。
只是,世上沒有后悔藥。
黃不易抬眼看向了凈水河邊的那艘棕紅樓船,李輕舟自那日離開船頭后,便沒有再現(xiàn)身,如今船頭由荒狩的三位狩將輪流坐鎮(zhèn)。
此時,守在棕紅船頭的是荒狩黑牙營狩將陰七藏。
明日就是告示上公審的日子,黃不易知道自己現(xiàn)在必須要做出決斷了。
微風(fēng)漸起,凈水河上波光粼粼。
黃不易走到船頭最前端,雙手搭在船舷上,目光看向了棕紅船頭。
此時,棕紅樓船船頭上,陰七藏挺立如標(biāo)槍,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黃家的樓船。
風(fēng)兒漸漸大了,吹得黃不易衣袖飄飛。在飄飛的衣袖下,他伸出右手三個手指,不停地輕輕敲擊著船舷。
一息,兩息,三息,……,黃不易用三根手指敲擊船舷,足足敲擊了十息的時間。十息過后,他收起了一根手指,用兩根手指輕輕敲擊著船舷。
這一次,黃不易足足敲擊了三十息的時間。
風(fēng)停了,黃不易也跟著停止敲擊船舷,他的目光始終盯著棕紅樓船的船頭,更確切地說盯著船頭上的陰七藏。
風(fēng)再起,黃不易慘然一笑,被風(fēng)卷起的衣袖下,他右手伸出一根手指,這一次,卻沒有去敲擊船舷,而是直接指向了棕紅樓船。
棕紅樓船上,一直面無表情的陰七藏突兀皺起了眉頭,而后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風(fēng)再停時,黃不易離開了船舷,直接走向了船艙。
黃家樓船的船艙已經(jīng)與尋常富貴人家的宅第相差無幾,樓臺、庭閣、假山、花園等等應(yīng)有盡有。
在樓船當(dāng)中,有一間面積最大,裝飾最為豪華的廂房,這件廂房原本是為黃不易準(zhǔn)備的,只是如今成了穆連山的住處。
黃不易回到船艙后,便直接來到這間廂房外。
廂房四周十米以內(nèi),如今已被穆連山施了手段,任何人踏足不得。
“上師,請您看在星宇的面子上,救救我們黃家吧?”堂堂雄陽城黃家的族長,黃不易竟然面朝著廂房,雙膝跪地。
這一刻,黃不易似乎瞬間蒼老了數(shù)十歲。
只是,廂房內(nèi)許久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黃不易滿臉的苦澀,而后將一個雕花青玉盒推到到了身前。
“上師,這些年我積攢了六百多枚無憂錢,原本就是留給星宇修行的,如今上師在此,我便將它們交給上師,如何用度,全憑上師決斷,只希望上師不要嫌棄星宇愚鈍不堪?!秉S不易緩緩打開青玉盒子,里頭盡是一枚枚拇指小大的無憂錢,黃锃锃的晃花人眼。
廂房繼續(xù)沉默。
黃不易悲嘆一聲,抬起頭時,雙眼之中已經(jīng)升起了絕望。
就在他將欲收起青玉盒時,廂房的門開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將青玉盒托起,不疾不徐地飛進(jìn)了廂房當(dāng)中。
廂房的房緩緩關(guān)閉,從內(nèi)傳出一個聲音:“黃家主放心便是!”
“謝上師!”黃不易朝著廂房重重拜倒,久久未起。
……
棕紅樓船的頂層船艙。
趙子陵單手一揮,整層船艙便被無形的力量籠罩起來,外頭的人無法看見里面的情形,也聽不到里頭的動靜。
“陰七藏簡直是不知死活!”李輕舟透過窗欞,冷冷地看著船頭上陰七藏的背影。
“我倒是想知道,黃家那么多嫡系子侄,黃不易會選擇誰,陰七藏又如何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將這人給救走?”趙子陵同樣也看著陰七藏,但眼神中卻是沒有任何的感覺與情緒。
“還能怎么樣,陰七藏精通易容之術(shù),必然是要趁亂讓那名黃家的人換張面皮逃脫了?!崩钶p舟冷聲回應(yīng)。
“這便有些無趣了。”趙子陵坐到了狐皮軟塌上,斜趟著身子,懶洋洋地說道:
“陰七藏可是大楚皇帝、也就是你那所謂皇兄安插在你身邊的人,你能將他如何?……,哎,我就說嘛,當(dāng)初讓你隨我仗劍走天涯,何等瀟灑快意,你非不肯,非要去幫李建元打什么江山?,F(xiàn)在江山打下來了,李建元的那些親兄弟以及子侄,不管功勞大小,一個個封王裂土??纯茨?,拼死征戰(zhàn)數(shù)十年,攻城略地?zé)o算,到頭來就混了個侯爺。是,……,你是跟李建元是生在同一條巷子里頭,但你和他沒有丁點兒血緣關(guān)系,他是永遠(yuǎn)不會完全信任你的?!也孪爰幢隳銈冇醒夑P(guān)系,依照你在大楚軍中的號召力,李建元也是無論如何不會放心你的。與其如此,你不如聽我的意思,還當(dāng)個勞什子的侯爺,隨我仗劍走江湖去,……。”
趙子陵這一開口,便滔滔不絕起來,心中的怨氣似乎比當(dāng)事人李輕舟還要深大。
“子陵,陛下的名諱可直呼不得,還請慎言!”李輕舟急聲勸止,而后長嘆一口氣,趙子陵所說的這些,他何嘗沒在心中反復(fù)思量過。
但是,戎馬數(shù)十年,拋灑了萬千袍澤熱血,才有了大楚今天的大好山河,豈能說割舍就能割舍得了。
“我已將此處隔絕,除非是那些通天境的老怪,誰也聽不到此間的任何言語,何須慎言?再說了,李建元當(dāng)初未起兵之時,我喊他一聲李建元,他鐵定會覺得是莫大的榮耀。難不成現(xiàn)在穿上了黃龍袍、戴了黃龍冠,我便連喊一聲李建元都是高攀甚至是罪過了?”趙子陵弓著一條腿,單手搭在腿上,滿不在乎地說道:
“即便是李建元此刻就在我跟前,我一樣喊他李建元,他還敢調(diào)集大楚軍弩射殺我不成?”
“好好好,他不敢,他不敢?!崩钶p舟連連苦笑,轉(zhuǎn)過話頭道:“陰七藏不過是跳梁小丑,先放在一邊!今晚起風(fēng)了,我們還是先把精力放在黃家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