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馬蹄聲響
“像模像樣么？我將就還能接受。這中看不中用，丁姑娘就太冤枉了我了！”遠處高頭大馬上，柳風驅馬緩行，沖著丁茜笑道：“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如期匯合！”
柳風沒有沿著峭壁原路返回，丁茜心中本就有疑惑，此刻看到柳風身后的馬隊，她便有些不悅地說道：“你上到鷹嘴崖，就偷了這些馬下來？”
“丁姑娘可別覺得輕松，這黑燈瞎火的，把這些馬趕下鷹嘴崖，老費勁了！”柳風自然聽出了丁茜的不悅，卻笑容不減。
“鷹嘴崖丟失如此多的馬匹和馬車，損失應該是慘重無比吧？”丁茜冷笑著看著柳風，繼續(xù)說道：“你也算是為你們西柳部報得大仇了，了不起！”
丁茜朝著柳風豎起了大拇指。
柳風對丁茜的冷嘲熱諷渾不在意，他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說道：“丁姑娘，我暫時還不能回部落，勞煩你先將這些馬匹帶回西柳部?！?p> 說完，柳風將頭馬的韁繩遞向了丁茜。
丁茜在崖底下枯等了數(shù)個時辰，心中本就煩躁，如今聽到柳風竟然要自己將馬帶回西柳部，心頭的怒火蹭地升了起來，她正欲發(fā)作，卻見柳風身后的一駕馬車的布簾被人小心翼翼地揭開了。
如今天色還暗，但丁茜乃是五境武者，目力非常，自然清晰地看到車廂內的情形，她看到了近十名面黃肌瘦、形容憔悴的荒土女子正縮在車廂當中，一個個目光畏縮。
丁茜稍稍一愣神，而后咽下了已經(jīng)滑到嘴邊的話語，接過了韁繩，問道：“從鷹嘴崖救下來的？”
柳風點了點頭。
“你準備將她們送去哪里？”丁茜翻身上了馬背。
“離此處約莫一百多里有一荒土部落，名為黑風部。黑風部與我西柳部關系不錯，其族長在荒土這片區(qū)域中頗有口碑，我準備把她們送去黑風部，相信黑風部會將她們平安地送回家?！绷L如實相告。
“馬車緩慢，將她們送去黑風部，你自己再趕回西柳部，可能會錯過你們部落的遷族儀式?！倍≤缇従彸雎暎Z氣之中再沒有了譏諷與嘲弄。
“有丁姑娘帶回這近百的的駿馬，我們西柳部的遷族儀式定然既是熱鬧又有好彩頭?！绷L把話說完，便大步上了其中的一輛馬車，輕揚馬鞭，當起了馬車夫。
數(shù)輛馬車在柳風的帶領下，緩緩遠去，不久之后便消失在重重夜幕之中。
丁茜眼神復雜地看著柳風離去的方向，心頭對柳風的不喜漸漸減退，但卻遠遠談不上認可，因為上一趟鷹嘴崖卻帶不回幾顆頭顱，在丁茜的眼里就是中看不中用。
暮色還濃，丁茜的放馬技術遠遠不如柳風，費了不少周折才將近百駿馬給收攏，正當她準備啟程趕回西柳部的時候，才赫然看到，在馬隊中央，有六具尸體被繩子緊緊地綁縛在馬背上。
丁茜連忙縱身到這六匹馬跟前，待到看清這六人的面容后，她的臉上的神情頓時精彩了起來，既有著大大的驚訝，更有著濃濃的羞愧。
“黃不易和黃天云二人，隨便一個，都能勝過我，而且還有鷹嘴崖鄭疤頭等四人，柳風難道是能匹敵妖王的六境武者不成？”丁茜喃喃自語，隨即又搖頭否定道：“若是六境武者，大人又何必畫蛇添足地讓我過來為他領路?！?p> 離天亮已經(jīng)沒多少時間了，丁茜暫時拋開掉滿肚子的疑問，縱身躍上了頭馬，揚鞭疾行，領著馬隊向著西柳飛奔而去。
沒了馬車的拖延，丁茜驅趕起馬隊來，速度較柳風之前，快了數(shù)倍有余。不到片刻，丁茜便奔出了十來里的路程。
馬蹄聲滾滾，丁茜心有所感，驀然回頭望向了身后，只見，那高高矗立的鷹嘴崖火光沖天。
……
拂曉。
西柳部廣場上的篝火還未熄滅，狂歡了一個整晚的西柳人臉上全無半分倦意，自發(fā)地聚攏到了廣場正中央。
廣場正中央，有一座連夜搭建起來的高臺。
柳呈與一干西柳部的族老一字排開，站在的高臺的最前方。
舉族搬遷，可是荒土部落頭等的大事，少不了要有一番儀式，禱告天地，祭祀祖先。
祭祀的時辰馬上就要開始，柳呈卻是眉頭緊鎖，時不時地回頭張望。
遠處，有一壯碩的人影疾步奔來，正是石蛋。
“呈爺爺，風哥不在石墻上，守在石墻上的是風哥那位雄陽城的朋友?！笔芭艿脷獯跤?。
“真是胡鬧！人家是客人，怎么能讓他替我們守石墻呢？”柳呈語氣陡然加重，朝著人群喊道：“柳虎，趕緊給我滾過來！”
人群很快散開，只見柳虎蔫耷著個腦袋，腳步虛浮，顯然還未醒酒。
“丟人現(xiàn)眼的貨，擱自己家門口讓人給喝翻，你怎么不直接喝死得了？”柳呈一肚子火氣全撒到柳虎身上了。
柳虎把頭垂得更低了，一句話也不敢說。
廣場上的西柳人同樣也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因為柳虎被罵而出聲笑話，既是不敢也是不愿。
柳虎在柳呈面前，被罵得狗血淋頭卻半句嘴都不敢還。但是，除開柳呈，西柳部還有誰敢跟柳虎如此說話。柳呈為西柳部貢獻了一生，柳虎卻是好幾次拯救西柳部于危難之中，他在西柳部的地位，僅次于柳呈。
“柳風這孩子到底跑哪去了？”柳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而后把目光看向了一邊，老瘸子和清荷便站在那里，但是沒有看到柳風的身影。
“你們先等我一會，我去石墻那邊看看！”
祭祀即將要開始，主持祭祀的柳呈卻火急火燎地往石墻去了，對于此，廣場上的西柳部眾人沒有一個人提出意見。畢竟，沒有柳風，西柳部還得在荒土上艱難求生，哪有今天舉族遷入雄陽城的機會。
“柳虎，還慫在這里丟人給誰看呢？趕緊去繞著后山跑，不把酒氣散盡，別給我回來！”
已經(jīng)走出了一大截，柳呈還不忘回頭給柳虎補上了幾句。
西柳部石墻上，趙子陵一手搭在膝上，斜靠而坐，看其神情頗為輕松隨意，實則心中已經(jīng)開始著急起來。
依照他的估計，柳風和丁茜早就應該回來了。他們此時還未歸來，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出了意外。丁茜乃是五境的修為，鷹嘴崖之上，無人能威脅到她，更何況她還只要守在峭壁之下，更加沒有危險，那么意外便只可能發(fā)生在柳風身上。
“柳風啊柳風，你小子可千萬別出事??！不然，我趙子陵就好心辦壞事，得內疚上好一陣子哩！”趙子陵端起身邊的酒碗，才發(fā)現(xiàn)酒碗早就見底了，早知道昨晚就該要上一壇，盡管酒的味道真心不咋滴。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若柳風真出了意外，豈不是我的眼光有問題？我趙子陵別的不敢多吹噓，這眼光么？就只比我的劍術稍遜那么一小籌?！壁w子陵伸手輕輕拍打著石墻，自戀地自我安慰著。
柳呈年歲雖大，但步伐還算矯健，一路小跑來到石墻下，只是呼吸稍稍有些粗重。
“柳族長，是來尋柳風的么？”
柳呈剛剛站定身形，還未來得及說話，石墻上便傳來的趙子陵的聲音：“柳族長，柳風的去向，我也不知道哩。他只是說讓我?guī)兔粗瘔?，至于去了哪里，他也沒跟我交代?！?p> 趙子陵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明顯底氣不足。
“貴客有所不知，我們部落的祭祀儀式馬上就要開始，若是少了柳風，這儀式便少去了太多的顏色，您如果知曉柳風的去向，煩勞，……?！绷拭碱^微皺，朝著趙子陵拱了拱手。
“柳族長，我大老遠地來西柳部道賀，卻替柳風在墻上吹了一夜的涼風，我也想知道他到底跑哪去了呢？……?！壁w子陵說著說著，猛拍腦袋，提高音量道：“柳族長，柳風在西柳部有沒有相好的？這小子昨晚指不定就借著酒興，鉆小娘子被窩去了哩！”
柳呈咽了咽口水，本已到嘴邊的話語硬是說不出來了。
“咳、咳?！壁w子陵干咳了兩聲，道：“我平日與柳風就喜歡如此開玩笑，柳族長還請勿怪。柳風為人辦事還是很靠譜的，指不定很快就回來了。西柳部的祭祀可是大事，千萬不要誤了時辰?！?p> 柳呈沒有說話，他點了點頭，朝著趙子陵拱了拱手后，轉身緩步離去。
“柳風啊柳風，你小子再不回來，我可得開溜了哩！”趙子陵抬眼看向了鷹嘴崖的方向，心中的擔憂又加重了幾分。
就在此時，遠處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顯然正有馬隊往西柳部而來。
趙子陵豁然起身，已經(jīng)離去的柳呈也跟著轉身，快步奔上了石墻。
片刻之后，騎著高頭大馬的黑衣女子出現(xiàn)在了趙子陵和柳呈的眼中。
趙子陵靜靜地看著越行越近的馬隊，神色平靜，在馬蹄聲剛剛響起的時候，他便知曉只有丁茜一人，柳風并未返回。
丁茜領著馬隊很快便來到了西柳部的石墻前，柳呈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神情凝重。昨晚，他并未見過丁茜，搞不清楚丁茜為何要驅著馬隊來到西柳部。
“柳族長，她是丁茜，也是柳風的朋友?！壁w子陵看到柳呈凝重的表情，輕輕出聲。
“丁茜，我身邊的這位是柳族長，正在詢問我柳風的下落哩?！壁w子陵把話說完，便縱身飄到石墻的另一邊，把問題全部拋給了丁茜。
“西柳部明日就要搬遷，搬遷之前，柳風想去一趟欺壓了西柳部多年的鷹嘴崖，我便隨他一起去了?！倍≤绨琢艘谎圳w子陵，而后直接說出了柳風的去向。
“鷹嘴崖！”柳呈身體一震，急聲問道：“柳風他人呢？”
“柳族長不用擔心，柳風沒有危險，只不過還有事要處理，會稍稍晚些回來。”丁茜翻身下了馬背，道：“這些馬匹來自鷹嘴崖，柳風說是可以給西柳部的祭祀儀式添點彩頭?！?p> 聽到柳風沒事，柳呈的眉頭剎那舒展開來，待看到那近百高頭大馬時，一張老臉都樂歪了，但嘴上卻是說道：“柳風這孩子，做事就是愛沖動愛冒失。鷹嘴崖是什么地方，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悶聲去了。等他回來，看我不好好罵罵他！……?！?p> 說著，說著，柳呈突兀把頭轉向了西柳部廣場的方向，近乎嘶吼地喊道：“柳虎，死哪去了？還不滾過來開門！”
柳呈這一嗓子，既蒼老又響亮，幾乎響遍整個西柳部落。
柳虎正依照柳呈的吩咐，繞著后山在奔跑，聽到柳呈這么一嗓子，嚇得一個哆嗦，酒勁頓時散去大半，沒有任何的猶豫，他連忙火急火燎地朝著石墻奔去。
西柳部大門打開的時候，丁茜已經(jīng)飄上了石墻，站到了趙子陵身邊。
近百匹高頭大馬在頭馬地帶領下緩緩進入西柳部，柳虎牽著頭馬笑不攏嘴。
從廣場那邊奔跑過來的西柳部族人，頭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馬匹，一個個眼睛發(fā)亮。
待到他們看清綁縛在馬背上的那六具尸體的面容后，一個個先是震驚，隨后便是歡呼。
黃不易和黃天云兄弟倆，西柳部的人可能不認識，但欺壓西柳部多年的鄭疤頭、軍師、牛奇和王相，就算是化成灰，他們都肯定認得的。
“族人們，昨晚我們在喝酒吃肉的時候，柳風一人去了鷹嘴崖，不單宰掉了鄭疤頭等鷹嘴崖的匪首，更是給我們西柳部帶回了如此多的好馬！”柳呈站在石墻上，看著喜悅的族人，高聲喊道。
柳呈沒有提到丁茜，是因為丁茜剛剛和他打過招呼，去鷹嘴崖的事情不要提起她。丁茜如此作法，既是不愿讓自己受到太多的關注，也是因為自己就帶了個路，并沒有出多少力氣。
“柳風！”
“柳風！”
……
西柳部族人隨后爆發(fā)出震天的吶喊。
柳虎此際酒氣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正撒歡地騎在頭馬上，猛然聽到一個近乎咆哮的聲音：“柳虎，你個糊不上墻的貨，還當自己三歲呢，趕緊準備祭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