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穿荒野,翻越山脈,前往臨冬鎮(zhèn)的旅程漫長而又艱苦,但時隔三天,最終還是到了。
迪維目力所及的地方,已經(jīng)看見了文明的痕跡——干涸的井,廢棄的工具……而臨冬鎮(zhèn)的大門也出現(xiàn)在眼前。
小鎮(zhèn)東邊聳立著太陽神殿的塔樓,塔頂?shù)幕鹋枭l(fā)出溫暖的光亮,仿佛是在暮色中迎接兩人的到來。
羅薇娜暗自松了口氣,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微笑。
走到大門前,她掀開藍色斗篷的罩帽,散開了金色長發(fā)。
這時,兩道人影出現(xiàn)在鐵皮大門頂端的哨塔上,每個人都握著一柄白蠟木制成的強弓。
“停下,旅行者,”其中一名守衛(wèi)開口道,“你們是怎么進來的?”
另一個人在昏暗的暮色中定睛細看,然后不禁睜大了眼。
——他認得羅薇娜。
雖然她上次來到臨冬鎮(zhèn)已經(jīng)過了很久,但隊長總是說,人們只要看過一眼羅薇娜小姐,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是羅薇娜大人!我這就開門!”守衛(wèi)驚呼一聲,轉(zhuǎn)身便跑下哨塔。
伴著沉重的鐵鏈盤絞的聲音,大門緩緩升起,收進了城墻。
羅薇娜和迪維等到大門升到足夠的高度,便入了城。
“歡迎光臨,羅薇娜大人!這位是您的朋友嗎?雖然來的不是好時候,但還是歡迎你。”開門的衛(wèi)兵俯身行禮。
“好久沒見了,托馬。”羅薇娜點了點頭。
交談中,迪維能感受到這名士兵的熱情,只是這股熱情始終被陰郁覆蓋,似乎總有一只無形的手將他的笑容抹去。
“大人……”一位年紀稍小的衛(wèi)兵走上前,他的眼中布滿血絲,渾身都在顫抖。
“您是來……拯救我們的嗎?”他望向羅薇娜的眼神,就仿佛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羅薇娜掃視了一圈,另外幾名士兵也好不到哪去,萎靡不振地倚靠著墻壁,面容蒼白,呼吸沉重。
他們對外人的到來,似乎漠不關心。
羅薇娜不禁擔憂道:“托馬,能和我說說噩夢是怎么回事嗎?比信里寫的還要糟糕啊……還有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正確的路?!?p> 噩夢?迪維側(cè)頭看了羅薇娜一眼,來之前遇到的種種怪事,無一不在表明,這個小鎮(zhèn)很不正常。
“是的,羅薇娜大人,情況越來越糟,已經(jīng)不止是噩夢那么簡單了。”托馬揉了揉黑眼圈。
“現(xiàn)在,小鎮(zhèn)外面完全變了樣子,我們派出了巡邏隊,第一批沒有回來,第二批和第三批發(fā)現(xiàn)根本走不出去?!?p> “隊長說是什么幻境,我不清楚這些,但我能感覺到,有人想要把我們困死在這里!”
說到最后,托馬幾乎是喊出來的,恐懼清晰地印在臉上。
“……”
迪維下意識看向大門外,想到來時的詭異現(xiàn)象,毫無疑問是幻術搞得鬼了,那兩名死去的衛(wèi)兵,應該就是巡邏隊的人。
照這么說,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似乎來了位法師,并設下了大規(guī)模幻術,導致里面的人出不去,外來者又很難進來。
再加上噩夢……迪維皺起眉頭,覺得自己踏入了一片危險區(qū)域。
羅薇娜還想繼續(xù)問些什么,但托馬的情緒一直很激動,其他人也毫無交流的想法,安撫兩句后,她只能放棄交談。
告別了衛(wèi)兵,兩人進入小鎮(zhèn)。
沒過多久,迪維就感覺一股詭異的力量在暗中涌動,好似有什么東西在陰影中注視著他。
明明是傍晚,許多店鋪卻關了門,街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與士兵們一樣,全都步伐沉重,疲憊不堪。
羅薇娜連續(xù)詢問了兩個路人,都不見回答。
沉默、陰郁。
恐怖的大幕籠罩著小鎮(zhèn)。
迪維瞥了羅薇娜一眼,忽然說道:“這里的情況,你應該早點告訴我?!?p> “我、我也不知道會這么嚴重,蕾莎老師給我的信中,完全不是這樣……對不起?!绷_薇娜低頭道歉。
“老師?”
“嗯……她是神殿的牧師,應該更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臨冬鎮(zhèn)不大,兩人很快就抵達了神殿。
說是神殿,實際上就是一座小小的教堂,不過它是用白色的石頭磊成的,顯然比大多數(shù)木制房子要堅固很多。
走進大門,在教堂的深處有一座太陽之主的雕像,雕像后面是一個鐘樓,最后面則是三扇整齊排列的窗戶。
大廳里,十幾個人席地而睡。
他們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但面孔卻極為扭曲,有些人的嘴唇都咬破了,鮮血淋漓,卻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在這群人旁邊,一位身穿白袍的牧師坐在椅子上,低頭念叨著什么。
羅薇娜看著一地的患者,滿臉憂色,她快步走上前,輕聲道:“蕾莎老師,我回來了?!?p> 聽到聲音,牧師緩緩抬起頭,睜開眼睛。
這是一位中年婦女,頭戴寬帽,身穿白色長袍,兩邊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部灰白,眼眸灰藍深邃。
她站起身溫和地笑了笑,伸出雙手搭住羅薇娜的肩膀看了好一陣,然后轉(zhuǎn)頭看向迪維。
“啊,向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旅行中認識的伙伴——迪維先生,他是一位勇敢的戰(zhàn)士?!?p> 蕾莎上下打量了迪維好幾遍,面色略微僵硬地表示致意。
她眼中的迪維,像是剛從戰(zhàn)場走下來一樣,衣著襤褸,神色淡漠,渾身彌漫著血氣,與溫和的太陽信徒格格不入。
迪維對牧師點點頭,仍然保持沉默。
“……”羅薇娜左右看看,一臉緊張,她岔開話題,“老師,怎么不見其他人?”
蕾莎嘆了口氣道:“唉,我讓他們都回去了……”
“這里已經(jīng)不能待了,一到深夜,所有人就會被噩夢困擾,那種好似真實的噩夢,哪怕意志再堅定的人,也難以抵抗,而且很難從夢中醒來?!蹦翈熌樕统粒ひ粢灿l(fā)的低啞。
迪維靠著椅背,細細聆聽。
“那現(xiàn)在呢?還有您的信中說小柯塔消失不見了,這么多天也一點線索都沒有嗎?”羅薇娜著急地詢問。
蕾莎緩緩搖頭,柔順的眉皺了起來,憂慮凝結在她的眉心。
“柯塔……”羅薇娜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那個才九歲大的小不點,三年前她沒離開臨冬鎮(zhèn)的時候沒少照顧,可如今這樣的結果,實在是讓她難以接受。
“你們先休息吧,具體情況等過了今晚,應該會了解一些?!崩偕坪鹾芷v,不想多談。
吃了頓簡單的晚餐,迪維被分到了二樓的一間臥室。
這是一間普通的清教徒房間,天花板上橫著粗粗的大梁,窗戶是格子窗,屋里有長椅和笨重的家具。
窗臺上擺放著一個小盆栽,和兩根點燃的紅色蠟燭。
床頭的墻上掛著一幅色彩濃重的水彩畫,畫上的圖案是一只迎風飛翔的雄鷹,鷹背上坐著一位身穿白袍,頭戴皇冠的白須老人。
迪維認出了那個人,太陽神教信奉的太陽之主——海耶。
躺在柔軟的床鋪,迪維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會兒后,他依然閉著眼,但眉峰卻緊緊擰在一起。
昏睡中,迪維感覺到四周的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變得粘稠而詭異。
當呼吸變得困難的時候,他忽然睜開眼睛,那些晃蕩在腦海中的幻影,也瞬間消失不見。
“……”迪維臉色微沉,凝視著天花板,心思隨著忽明忽暗的燭光轉(zhuǎn)動。
即便他不想入眠,流淌在空氣中的詭異物質(zhì)依然不放過他,似乎想要通過某種手段將人強行拉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