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這樣的。我在北大讀研一年來,我的復旦同學們在深圳開公司賺了不少錢,同學們請我入職,開同比很高的工資?!?p> “哦,怪不得。你姐夫啊,最近還投資一家什么深圳科技公司?!?p> 在白晴家的家庭餐廳,我和陳振坐在一起,白晴和姐夫坐在對面。陳振剛講完話,白晴馬上笑著回應著。接著姐夫放下筷子,對著陳振說:
“我支持陳振,年輕人就應該抓住機遇,始終不敢邁出這一步,這對公眾也是損失?!?p> “行了,你少說點吧。朵朵、陳振,來多吃點菜,嘗嘗你姐夫的手藝。”
白晴話音剛落,陳振就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排骨到我的盤子里,我細微地吃一口。我一想到,陳振從來沒有提過什么時候結(jié)婚,心中就百感交集。我微微點頭,放下筷子說:
“姐,姐夫。天快黑了,我和陳振有事,先走了。”
白晴姐放下筷子,微笑著說:
“好,招待不周啊。陳振,你路上開車慢點,外面的雨又下大了?!?p> “滴――滴――”
陳振坐在紅色寶馬的駕駛座上,焦慮地按了兩下喇叭。大雨從雷云中洶涌直下,只聽“噼里啪啦”的雨聲,打在汽車車頂和前擋風玻璃上。
我看著馬路前方停著的汽車長龍,坐在副駕駛上坐立不安。BJ堵車很正常,我并沒有為此心煩,我說不上來,只覺得,我和陳振各自心中的藍圖是不一樣的。
我和陳振坐在車上沉默不語,陳振左胳膊依著車窗,隨手打開觸屏收音機,BJ交通廣播清晰地播放著。
“各位聽眾您好,現(xiàn)在插播一條緊急通知:今天是2012年7月13日,于18時30分,BJ市氣象臺升級為暴雨橙色預警,這是自2005年建立天氣預警制度以來的第一個暴雨橙色預警。”
陳振聽到廣播后,一臉擔憂,他把胳膊從車窗上放下,靜靜看著我,我一臉不屑地說:
“知道嗎,咱這是BJ二環(huán),多大的雨都沒事。再說這有這么多人,會有什么事啊?!?p> “嗯,一定沒事的?!?p> 陳振剛說完話,前面的汽車慢慢向前開動。陳振放下手剎,向前一點點地跟著,水洼已經(jīng)漫過半圈輪胎。
“噔噔噔――”
一聲手機鈴聲打破車內(nèi)的平靜,我很快從粉色皮包中找到手機,一看是媽打來的。我把耳邊的頭發(fā)捋到后面接電話:
“嗯――陳振開車帶著我;在二環(huán)立交橋附近;沒事,媽;我馬上就到家了啊?!?p> 媽惶恐不安,媽肯定是像我小時候下大雨,而我還在外面貪玩,遲遲沒有回家,媽總害怕我淋雨感冒了。我這么想著,真希望早點回家,不讓媽擔心了。
陳振拿起一件駝色夾克,披在我身上說:“朵朵,很快我們一過立交橋就到家了,不用著急?!?p> 我整理了一下夾克,接著冷冷地說:
“從哪里借的BMW,我可知道,憑你現(xiàn)在的工資肯定買不起?!?p> “借以前北大舍友的。希望汽車今天別泡壞了。”
陳振說完,摸摸后腦勺。我們都不說話了,車內(nèi)再蔓延著焦急的氣息。此時,暴雨如注,雨水已經(jīng)漫過了半個車輪。
“嘟――嘟――”
左側(cè)不斷有汽車鳴著笛、反方向開出來,不時有人大喊:“前方有個大水坑,汽車不能淌水的,趕快掉頭吧?!?p> 我笑著說:“你別掉頭了,讓你同學的寶馬淌淌水?!?p> 前前后后,陸續(xù)有汽車掉頭往回走。我見陳振不說話,接著我不高興地說:
“陳振,你就非要離開BJ,非去深圳不可嗎???”
陳振要去深圳工作,只要是陳振的選擇我都支持。但是,我也告訴陳振,他就這樣浪費了一個保研北大的名額,最重要的是,我們就要開始異地戀了,而且,我們結(jié)婚住在哪里呀?
這時,前方一下子空出很長的路,陳振一邊開著車、打著方向盤一邊對白朵說:“你也知道,我家里并不寬裕。我不想錯過這樣一個掙大錢的機會,這也是為我們的以后著想?!?p> 陳振說著我們的以后,我一下來了興致,想聽陳振講講我們的以后。,我凝視著陳振說:
“是因為我爸媽吧,我對他們說了,我們一定會結(jié)婚的。陳振,以后我只想你陪著我?”
“朵朵,我真想一直陪在你身邊。
啊,朵朵,你快看――”
陳振突然大聲一喊,我迅速看著前方。前方的汽車一下子走向下坡,我們面前的視野變寬闊了,一大片積水出現(xiàn)在眼前,完全看不清楚有多深。
雨還在不停歇地下著。我看著陳振一點點讓汽車減速,很快對陳振說:
“淌過去吧,你看,前面的汽車都走到上坡了。”
陳振開始減低檔位,接著對我說:“汽車要降低車速。”我看著前方寬廣的水域,點頭說好。汽車緩緩向下傾斜,沿下坡走進深水區(qū),雨持續(xù)下著,一道閃電劃破雨夜。
陳振開著車走到下坡底部,水已經(jīng)淹沒到車窗,水面不時打到前擋風玻璃上,陳振對我說:“現(xiàn)在保持車速,不猛踩油門?!蔽叶⒅愓?,點頭說好。
汽車平穩(wěn)地駛向上坡口。
猛然,“轟隆”一聲雷鳴巨響,暴雨傾盆而下,嘩啦嘩啦,雨勢如虎兇猛地撞擊大地。暴雨夾雜著冰雹砸在陳振車頂蓋上,咣咣咣咣,我只能捂緊耳朵、緊閉雙眼。
駝色夾克掉落在車座上,我把眼睜開一條縫,只見陳振正端正在車座上,雙手牢牢地扶住方向盤,臉上冷汗如注。
霎時,電閃雷鳴,噼里啪啦地閃破天際,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水面被冰雹砸得水花四濺。
此時,整個深水域只剩下陳振一輛車,車外雨水淹沒了半個前擋風玻璃!畫面心驚動魄,不敢直視。
突然,汽車停住了。
我睜開眼睛對陳振說:“怎么熄火了?!?p> “好像撞到石頭了?!?p> 陳振說著迅速按汽車一鍵啟動,汽車緩緩顫動了一下,接著又熄火了,陳振再怎么按啟動鍵,寶馬汽車都沒有絲毫反應,紋絲不動地停在深水區(qū)。此刻,車外雨水淹沒了整個擋風玻璃,車內(nèi)一片漆黑。
“快報警吧!”
陳振大喊一聲,我慌亂地翻找手機,陳振也忙從衣兜里拿出手機,很快兩個手機同時亮光,陳振結(jié)巴地說:“我,我報警,你給媽打電話?!?p> 我滿頭冷汗,說不出話,慌張地上下點頭。
距報警已經(jīng)過去20分鐘了,消防隊員告訴我和陳振,5分鐘趕到,但是水域太深,搜尋難度大。
“當當當――”
不斷有石塊在水流中碰撞車殼,發(fā)出“當當”的聲音,更嚇人得是車內(nèi)不斷地進水!此后,我每次聽到“當當當”,都會不自覺地發(fā)顫。
陳振不斷告訴我,即使失去性命,也會保護我的安全,讓我平安出去。我不讓他這么說,一定都要安全出去。我第一次感覺到大難臨頭,還好陳振在我身邊,這又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一種近在咫尺的舍生取義。
我打電話告訴爸媽之后,他們害怕極了,不斷安慰著我說,只要人沒事就好。雖然只有我身處險境,但是爸媽卻也有大難臨頭之感。
我緊緊抱著陳振,沖著手機大聲呼喊:
“你們警察在哪啊!怎么還沒有到??!”
“我們正在凹式立交橋深水區(qū)實施救援,已經(jīng)確定你們的具體位置,請保持鎮(zhèn)靜和通話良好,請相信我們一定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
閨女別著急,消防員就在爸媽身邊,你們馬上就能出來啦!”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陳振高舉著的手機屏幕亮著光,車內(nèi)冷水已經(jīng)淹沒半個車身。
陳振用下巴頂著渾身顫抖的我,我聽到媽媽的聲音,突然瞳孔放大,用力大喊:
“爸媽,你們快離開,這里多危險?。 ?p> “咚――”身后一聲巨大的悶響,我和陳振猛然回頭,一塊大石塊把后車窗砸出幾道大裂紋,手機揚聲器不斷發(fā)出:“什么聲音!你們還好嗎!”
陳振緊緊抱著我,全身發(fā)顫地說:
“寶貝,我們這次一出來就結(jié)婚?!?p> 白朵快速點點頭,隨后陳振拿起駝色夾克抱緊白朵,立刻不斷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砰――”隨著身后一身巨響,大量的雨水強壓著氣流,咆哮著擠滿車內(nèi),陳振抱著我,立刻把身體蜷縮在一起,我在一股強壓之下隨即昏厥了。
事后通過陳振和警察的描述,我才知道,如果沒有那個駝色夾克我和陳振都會被玻璃刮傷,他們是這么說的。
水下,手機發(fā)出微弱的光上,陳振屏住呼吸,一只手抱緊我,另一只手拉著司機座椅,腳蹬著前擋風玻璃,身體向著車尾前移。這樣不斷用手拉著車身,抱著我一起逃出水下汽車。
水上,兩盞白光大探燈,猛然向下照射,百米深的水下,依稀可見陳振緊閉著嘴,抱著昏迷的我拼命向上游,急流中不時有石塊漂過。
突然,在陳振的身邊從上往下,冒出大量的純白氣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