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樂伸手抱著璇璣的腰，問：“他躲我躲得緊，說什么敞開心扉?！?p> 璇璣用手指摸著她冠上的寶石，觸手生涼，開口說：“夫妻間最重要的就是都毫無保留地心悅對方，他既然躲著你，你就去像抓兔子一樣抓他。哪怕你說到最后最后于事無補，也總比你憋在心里好?！?p> 格日樂抬頭，湖綠色的眸子，狹長的眼眶子都與默啜如出一轍，璇璣甚至有了一瞬的錯覺。
“王嫂，你與王兄也是如此嗎？靠著坦誠相對，恩愛如初？”
璇璣沉默了，她總不能告訴格日樂說，我與你王兄的信任早已分崩離析，我與他一路走來，除了相互試探，只有怨懟，些許情愛只存在于裂隙之上。
現(xiàn)在回頭看，這將近兩年的時間里，她享受了之前五年都沒有嘗過的歡愉。那五年就像是一場噩夢，人總是會選擇遺忘痛苦的，再提起時故意模糊。
在她心里，斯蘭甚至都不算是她的丈夫，只算是一個將她囚禁的人。
“是啊，你王兄那個人你也知道，性子比常人寡淡些，我與他之間總得有個人主動些，坦誠些?！辫^直視著格日樂的雙眼，她總是有一種魔力，無論是撒謊，還是殺人，她都能不眨眼。
“那你與大王兄呢？王嫂。大王兄與你可也坦誠相對？”
璇璣牽起嘴角笑了笑，為格日樂攏起額角的碎發(fā)，““斯蘭與你王兄又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p> 格日樂似乎看出了璇璣并不想提起斯蘭，她問：“你們是否也坦誠相待？”
璇璣的笑意更加濃烈，如果不是格日樂今日提起斯蘭，她甚至都想不起還有這樣一個人。她幾乎忘了她的第一任丈夫，那個粗獷又暴躁的男人。所有人都還記得，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沉浸在默啜與她自己一手編造的謊言里。
斯蘭已經(jīng)死了快兩年，但他還是會入夢來，什么樣子都有。穿著金甲，渾身是血，挎著刀，還是那張令璇璣厭惡的臉。
“沒有。斯蘭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他不喜歡我說太多話，也不會告訴我許多事?！?p> 整個王廷都知道斯蘭的不好侍候，他曾經(jīng)活生生地打死笨手笨腳的奴隸，后妃們身上有淤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格日樂抿了抿唇，說：“你與他沒有坦誠相待過，還是做了五年夫妻。”
璇璣的手指留在格日樂發(fā)上，神靈給予她一頭淺栗色的長發(fā)，比世間一切絲綢都柔順，也給了她征服者的血統(tǒng)。
“王嫂，如果不是當年齊人戰(zhàn)敗，你也不會嫁到這里來吧？”格日樂猛的問出口，“你嫁給大王兄前，本是大齊皇帝的獨生女，與我一樣，也是王姬?！?p> 格日樂看著璇璣不說話，將她抱得更緊，“王嫂，大王兄對你不好，我見過你身上的淤痕，你討厭干燥的秋日，足不出戶，卻摔斷過腿?！?p> 格日樂越說越多，她能在斯蘭眼中活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她所說的事情，都發(fā)生過，放在旁人眼中或許不是什么大事，但格日樂卻能將所有事都陳述出來。
斯蘭醉酒后，手下力氣沒個輕重，璇璣的確受過傷，在那種事里也受過不少傷。
”王嫂，你自己相信，你所說的道理嗎？你和王兄真的是靠著坦誠相待才走到今天嗎？”格日樂眸中仍是沒有神采。
“所以，忍受你的丈夫不忠，也可以嗎？”格日樂冷聲問。
璇璣收起笑容，道：”格日樂，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甚至都沒有一個結局。”
“你這樣幫阿蘇勒說話，是因為他心里有的人，是你?！备袢諛吠崎_璇璣，璇璣趔趄著向后，踢到了炭盆。
璇璣被格日樂嚇到，“格日樂....”
她的絕頂聰明終于派不上用場，誠然，她無從辯解。
“我知道，你病的那些時候，阿蘇勒日日尋求好的醫(yī)師，我以為他想討好王兄，以穩(wěn)固自己的權位?？赡闵裰静磺澹瑥乃咸聛?，阿蘇勒不管不顧地跑上前，想要接住你的侍候，我就知道了，他與你有什么...”
格日樂突然迸出燦爛的笑容，像是一朵迎著冬日綻放的九里香。
“王嫂，我之前從未懷疑過你，我問過阿蘇勒，他認了，所以你不必狡辯?！?p> “這些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我知道你心里沒有阿蘇勒，我不能操控他的心?！彼j然坐在胡椅上，“我不甘心啊，王嫂，我不甘心...”
“阿蘇勒沒有不忠與你，他心里，自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人?！?p> “說這些安慰的屁話，有用嗎？”
璇璣也曾經(jīng)試著問過自己，欺騙的謊言真的能長久嗎？誠如今日格日樂提起斯蘭一般，發(fā)生過的終究發(fā)生過，不可磨滅。自欺欺人只能欺騙一時，騙不了自己一世。
“格日樂，你已經(jīng)篤定了我與阿蘇勒有過什么，你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看法。我對你的固執(zhí)無能為力，你大可以告訴你王兄這些話，讓他再聽一遍他早就知道的故事，讓懲罰我的不忠。阿史那氏與赫連氏的聯(lián)姻毀于一旦，你不會被休棄，但只能將丈夫推得更遠?！贝藭r的璇璣冷酷的讓格日樂不敢相信，這是她那個往日里溫和如春風的王嫂。
“你威脅我？我不信王兄知道你不忠，但還能包容你?！彼f著就要站起來，但長久不進食，讓她摔倒在胡椅上。
璇璣伸手扶住她，才讓她毫發(fā)無損。
“不，不是威脅。格日樂，是你來試探我。你王兄早就試探過我與阿蘇勒，他信任我與阿蘇勒的清白。格日樂，你為什么不肯信任自己的丈夫呢？你連一個讓他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都不給，倘若換作你被人誤會，與他人有染，你能做些什么呢？”
這個時代，違逆丈夫幾乎是要送命的。格日樂是王姬，但她已經(jīng)嫁給阿蘇勒。他們鬧的難看，身邊人都看著，阿蘇勒臉上掛不住，只能躲開格日樂的逼問。
“你的處境，不會好過今日?！?p> 璇璣松開格日樂的手臂，將還溫熱的著的糕點推到格日樂手邊，“你們都好年輕，不要因為小小的誤會，就毀了幾十年的緣分。他既然將你帶來，讓你王兄給你撐腰，必定是要給你一個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