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喻遲與席今歌二人站在人群外圍,眼見第二樣寶貝便是《蝶戀花劍譜》,不由均是神情一振,慕喻遲則更是對席今歌的斗數(shù)之道深感欽佩。只是柳沾衣忽然先聲奪人,橫插一杠,卻是出乎慕喻遲的意料。
“丫頭這是什么意思?白日說了不幫忙,現(xiàn)在卻又要競買這劍譜?!蹦接鬟t暗暗想道,席今歌面具之下一雙美目也盯著柳沾衣看了一會,轉(zhuǎn)頭瞧見慕喻遲神色疑惑,不由笑道:“慕公子,柳姑娘心中覺得我和師兄今日在漢源現(xiàn)身,來得實在太巧,方才她故意出聲,左顧右盼,是在查探我和師兄是不是也到了此間?!?p> 慕喻遲聞言,恍然道:“原來如此!倘若你們?nèi)硕疾辉诳蜅?,我必定也會有所察覺,一路追蹤之下,八成也會找到這里。柳姑娘她也是冰雪聰明的人,想到這些,必然會推斷我也來到了這百鬼集會?!?p> “便是如此?!毕窀桀h首道:“柳姑娘明著不愿你管劍譜之事,心中卻知道你非管不可,因此她清楚,不管同不同你講明今夜的百鬼集之行,你最終也會來到此處。當(dāng)然,若是你萬幸沒來,那便躲過了一場沒來由的災(zāi)禍,更是柳姑娘所想要的結(jié)果?!?p> “世事陰差陽錯,總是出人意料。卻不知柳姑娘與魏殃生來此,究竟是何目的。”慕喻遲道。
席今歌道:“如今羅酆六寶已出其二,只需慢慢旁觀下去,一切均有分曉。”
兩人交流一番,又雙雙將精力投在劍譜之上。柳沾衣話音落定未久,不買賬的人就忿忿出聲道:“柳大圣女,萬蠱門縱算家大業(yè)大,總也不能只手遮天。今日你是賓,九幽殿是主,難道還要強買強賣不成?”
這人畏懼魏殃生,是而語氣憤恨,用詞卻還算客氣,柳沾衣望了望身旁的魏殃生,見其面有不悅之色,不覺吐了吐舌頭,俏皮道:“哎呀,我又沒說不讓你們出價。老爺子,這劍譜底價多少,我萬蠱門算是第一個出價的!”
泰煞微微一笑,眼中閃過奸詐之色,道:“《蝶戀花劍譜》賣家出價五萬貫!小柳姑娘出價五萬,還有哪位要加價的?”
柳沾衣魏殃生聽了,均是眉頭大皺,這泰煞分明是坐地起價,一下子把《蝶戀花劍譜》的底價抬到了五萬貫,柳沾衣吃了個啞巴虧,一張小臉氣得鼓將了起來。好在想要這劍譜的邪魔外道大有人在,不一會便接連有人喊出來六萬貫七萬貫的價格,這個冤大頭自然還輪不到萬蠱門來當(dāng)。
一番較量之后,《蝶戀花劍譜》的叫價到了十萬貫后,終是無人再往上加價。一名包裹極為緊實的兜帽男子從懷中顫巍巍掏出十枚百鬼通寶,雖看不見其容貌,卻也能想象出其面具之下那一副肉痛的表情。
“買主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只要盯緊此人,等到百鬼集結(jié)束下手將劍譜奪回便是。只不過……”慕喻遲目光盯著那拿到劍譜,不住翻閱的男子,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道:“不過百鬼集舉辦多年,身懷異寶如何全身而退,不管是九幽殿還是這些人自己,想必都有周全打算?!?p> 席今歌袖袂一伸,盈盈玉手自腰間摸出一個小小瓷瓶,對著慕喻遲低語道:“本派秘籍均是用特制墨汁所謄撰,只要讓這瓷瓶中的‘含香屑’沾碰到那本《蝶戀花劍譜》,便能生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獨特氣味,十二個時辰內(nèi)不會消散,只要有了這股味道,找到他也并非難事?!?p> “哈哈,這個容易,交給我吧。”慕喻遲嘿嘿一笑,自席今歌手中將瓷瓶接過,打開木塞將含香屑倒出一些置于右掌之上。慕喻遲鼻尖輕輕一嗅,發(fā)現(xiàn)這含香屑也不過就是尋常的木頭氣味。
兜帽男子得了《蝶戀花劍譜》,著實心滿意足,對泰煞拿出來的第三件寶貝“九霄環(huán)佩”已是全不在意,反而默默退到人群之后,專心看起劍譜的一招一式來。慕喻遲看到自己主動走到后邊,大感合意,也是不動聲色一步步挪到了兜帽男子的近處。他背負雙手,只一副全神貫注看著臺上古琴的模樣,沒有引起周遭邪魔外道的半點注意。
“靄靄春風(fēng)細,瑯瑯環(huán)佩音。垂簾新燕語,蒼海老龍吟。的確是把不可多得的好琴,可惜牛嚼牡丹,如此寶物卻要落入一眾賊寇之手?!边@九霄環(huán)佩本是唐代古琴,由蜀地名匠巧手制成,可惜歷時四百余年,能流傳至今的古琴已是不多,便是泰煞身旁這把,也是跦漆脫落,多處修補,慕喻遲生性風(fēng)雅,少時也曾習(xí)練雅樂正音,可惜這古琴要價數(shù)萬,不然慕喻遲還真想在背后多背一把古琴。
慕喻遲此時瞧見自己前方一人正專心盯著石臺湊趣,腰間錢袋卻微微張開,心中不由生出一計。他不動聲色,輕輕湊近那人身后耳根,仿若蚊嚀般說了一聲“斗!”,那人一瞬之間被密宗真言攝住心神,慕喻遲左手食中二指卻已經(jīng)一探一收,在那人錢袋之中輕輕夾出了一枚百鬼通寶。席今歌在一旁瞧著,登時明白了慕喻遲準(zhǔn)備如何行事,暗暗贊嘆其隨機應(yīng)變,智計百出。
慕喻遲內(nèi)力運轉(zhuǎn)如意,走到兜帽男子身側(cè),指尖一劃,真氣驅(qū)使著銅幣貼身落下,悄無聲息得滾到了兜帽男子腳跟前,那男子仍一心翻閱劍譜,全然沒有察覺。
“老兄,你看看你,錢丟在地上都不知道,這劍譜就這么好看?”慕喻遲放松心神,指了指地上錢幣,沖著兜帽男子說道。
兜帽男子聞言一愣,不自覺看了看腳下,果然有一枚百鬼通寶,這一枚就是一萬貫銀錢,男子不及多想,下意識就彎腰去撿,左手卻仍拿著攤開的劍譜。慕喻遲瞅準(zhǔn)時機,右手微動,似化出無數(shù)幻影,在劍譜之上晃了晃便收回手來,男子也剛好撿起百鬼通寶,看了看慕喻遲,卻是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
慕喻遲不由一笑,轉(zhuǎn)頭看向席今歌,席今歌也是注目此處,看到慕喻遲眼光投來,便輕輕點了點頭。
“大和尚,四萬貫可不是小數(shù)目,你這剛賺來的錢又還給九幽殿,倒也是稀奇?!?p> 慕喻遲耳根一動,分明聽見是柳沾衣在說話。原來這九霄環(huán)佩雖是古琴重器,在場感興趣的人卻寥寥無幾,三萬貫的底價也只喊道了四萬貫,而出價之人正是剛才那位身形高大的白寺僧人真如。
真如聽了柳沾衣的話,笑道:“柳姑娘有所不知,和尚紅塵修道,更是偏好絲竹之音,這古琴梧桐作面,杉木為底,通體髹紫,乃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貧僧與這古物合緣,區(qū)區(qū)四萬貫也算不得什么?!?p> 說罷,真如便由以四枚百鬼通寶之價,從泰煞手中買過這一把古琴,他輕輕伸手撥弄琴弦,音聲溫勁松透,純粹空靈,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名器。慕喻遲見九霄環(huán)佩被真如所得,心中也頗感人配其物。
古琴賣出,羅酆六寶已出其三,泰煞有條不紊,繼續(xù)揭曉其余寶物的廬山面目。第四寶卻是一本流傳千年的機關(guān)圖冊,被一女子以六萬之價購得;第五寶名喚“蒙舍密藏圖”,相傳藏有南詔滅國之前的大批財寶,這密藏圖雖只有一半,在場之人卻也極為渴求,最后還是魏殃生出聲攝住他人,以十萬貫高價將這一半藏寶圖收入囊中。
九幽殿一連賣出五樣寶物,樣樣均是難得珍品,惹得在場邪道諸人均是心癢難耐,紛紛猜測起這留作壓臺的最后一寶究竟該是何等稀世奇珍。諸人之中,唯有真如微微一笑,退到人群之外,席地一坐,信手拂動膝上古琴。
“羅酆六寶,向來以第六樣寶物最為稀罕,只不過連蒙舍密藏圖這樣隱藏著一國之財物的東西都難以當(dāng)選第六寶,慕公子,我倒真是猜不出接下來九幽殿會拿出怎樣的物事?!币娔接鬟t走回自己身邊,席今歌暗覺今日奪回劍譜之事已成了一半,心中大感輕松,便出聲與慕喻遲閑聊起來。
慕喻遲笑道:“管他什么好東西,和我卻是毫無關(guān)系,現(xiàn)在就等著看今晚究竟是哪個土財主最闊氣了?!彼孕χ畷r,臺上泰煞卻已將最后一方木盒上的黑布揭開,他面色神肅,雙手自盒中捧出了一個模樣古怪的四方鐵匣。慕喻遲瞧著一愣,運足目力細細一看,心頭乍然狂跳起來!
“這……這東西……”慕喻遲口中囁嚅,腦門之上滲出點點冷汗,席今歌瞧在眼里,出聲詢問道:“慕公子,怎么了?”
慕喻遲未及答話,泰煞肅殺之音已傳遍整個石窟:“羅酆六寶,最后一物,放眼歷年百鬼集,也是從未有過的東西。百年之間,此物破國滅城,屠王弒帝,想必在場諸人也都聽過它的大名?!?p> “第六寶,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