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喊救命的聲音,劉老太爺一驚,大聲喊著:“快快,全順兒,出去看看怎么了?”
劉全順應(yīng)了一聲,往外跑去。
白三兒捏了捏下巴,心里隱隱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卻又想不起來。
白七兒哭喪著個臉,不停的在身上摸來撓去,活像猴精上身一般。
難受??!全身又酸又癢,那些本該長滿長刺的地方全都禿了。
“三哥,我不活了。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青云那個牛鼻子給擼光了?這讓我怎么見人呢?”
“什么見不見人的?那些村民們又看不出來?!卑兹齼河悬c兒煩躁。
雖然白仙們自己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到同伴身上的不同,可那些村民們卻看不到,頂多感覺某白仙瘦了一些,白了一些。
呃!村民,村民……
白三兒突然想到了什么,兩眼猛的睜開。
“可是三哥你看到了,而且萬一被依依知道了……”
白三兒一把將還在喋喋不休的白七兒扒到一邊,大吼:“全順兒別出去,小心有詐!”
當然不對,趙老七一家已經(jīng)是村里最后一家人了。
而且白三兒與劉老太爺也一一核對過了,全莊的人都在劉府了。
村外又被一群妖獸包圍,連白仙兄弟兩都沒能沖出去。
這哪來的人喊救命?
“什么……”已經(jīng)一只腳邁出府門的全順兒愣愣的扭頭問了一句。
青煙一閃,全順兒已經(jīng)消失在府門口。
“??!”院內(nèi)的眾人都吃了一驚,白三兒一蹦三尺高,兩步就竄到門口。
府門外一個人影都沒有。
……
劉全順的腦袋有點發(fā)暈,就在剛才扭頭的一瞬間,他的腦袋嗡了一下。
然后,什么都沒發(fā)生。白三兒還沖著他擺擺手,示意沒什么事兒。
“沒事兒你叫那么大聲干什么?”全順兒嘟囔著,然后聳聳肩,快步走到府門外。
一個滿身血污的漢子伏在地上,花白的頭顱微微的扭動著,一只手死命的伸向劉府大門。
全順兒不知因何突然有些心悸。
這一頭的蒼白似乎有那么一絲熟悉的影子。
會是誰呢?全順兒的手微不可察的顫抖著。
“嗬嗬……”漢子伸出的手抓向大地,血水順著他的指頭流進土里,雙腿無力的在后面蹬著,一點一點的向劉府大門挪動著。
“不,不可能的?!比槂和笸肆艘徊?,卻再也退不動了。他的心,他的身無一不在對抗著他自己,使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往后退那怕一丁點兒的距離。
“兒……兒子?!睗h子目無表情的繼續(xù)向劉府大門爬去,雙眼卻未曾看全順兒一眼。
劉全順雙腿發(fā)軟,雙臂無力,眼睜睜的看著漢子爬過自己身旁。
“怎么可能是你?不可能是你的!”全順兒沙啞著嗓子低吟,那嗓音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漢子沒理他,還在一刻不停的爬動。
眼看著他就要摸到劉府的門檻,全順兒突然沖了過去,伸手將那漢子攙起。
真的是這個男人,真的是這張臉,真的是自己的父親。
老了,這張臉比起當年抱著自己哼著小調(diào),講著嫦娥的那張臉老的多了。
歲月在這張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印痕,仿佛是田地里的溝壑一般。
頭發(fā)也花白了,血水又將這花白的頭發(fā)染成了血色。
“你……見過我兒子嗎?”漢子兩眼朦朧,一大團黑黃的眼屎掛在他的眼角。仿佛看不清眼前的年輕人。
“他,他叫全順兒。”
“見,見過的。”全順兒的喉嚨有些哽咽。
“那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漢子聽到了,無神的臉上突然爆發(fā)出一團光彩。無力的手卻緊緊的抓住全順兒的衣襟。
“他很好,生活的很好。長的跟我一般高,像我一樣帥?!比槂阂е齑?。
他恨他們,恨他們無情的賣掉自己,恨他們從不來探望自己,恨他們消失的無影無蹤。
“真的嗎?那……那真的是太好了!”漢子的眼睛睜的溜圓,渾濁的眼淚從眼角無聲的流出。
那是歡喜的眼淚,眼淚順著漢子的臉頰流了下來。在斑駁的血污間涮出兩道印痕,那么干凈,那么開心。
“那你能帶我去見見我兒子嗎?我想他?!睗h子歡喜的笑著,眼淚卻依然在泛濫。
“不!……好!……不,他不想見你?!比槂赫Z無倫次的回答著。
“可是我真的想見見他??!”漢子的眼睛里流露出懇求的目光。讓全順兒覺得那么刺眼,那么心痛。
“做夢都想他。”漢子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娘也一樣想他,想的都快瘋了?!?p> “可是,他娘就是沒福氣,趕不到這個劉莊?!?p> “不,你胡說,我……她怎么趕不到劉莊?”全順兒的一只手死死的抓著一塊鵝卵石,將鵝卵石捏成碎片,然后又捏成了粉末。
“死了,半路上就死了,一群餓狼追上了我們。
她是個婦道人家,跑的太慢,所以就死了。
我也被狼咬的半死,拼了命才跑了出來?!?p> “哈!……哈!……”全順兒覺得整個胸都是痛的,痛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還有全福荷花他們呢?”全順兒幾乎用最大的力氣吼了出來。
“他們,他們早就餓死了。
沒有吃的,沒有喝的。荷花她十一歲了,連個囫圇饃饃都沒吃過?!?p> “我和他娘親手把兩個娃子埋了,全順兒他娘那時哭的眼睛都快瞎了?!睗h子繼續(xù)說著。
“?。 比槾舐暤目蘖似饋?,就像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到現(xiàn)在都不來找我?為什么你們要消失?為什么???!”全順兒拼命的搖著漢子,絲毫不顧忌漢子身上飆飛的血水。
漢子花白的頭發(fā)隨著全順兒的動作上下飛舞,猶如一蓬紛飛的枯草。
“為什么?讓我等了你們那么多年?難道我不是你們的兒子嗎?為什么?”全順兒哭的那么癲狂,最后拳頭狠狠的砸在地上,將地面砸出一個拳頭大小,半臂深的坑來。
“為什么?為什么好不容易來找我了,卻是一個假的,假的!”全順兒將懷中的漢子摔出老遠,與漢子一起飛起的是全順兒胸腹間的一蓬血肉,飛濺的血花將耀眼的日光染著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