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放回三巴,王頎這里,時間呢,也再往回轉動一下。
聽取了王聰?shù)囊鈭D之后,王頎算是答應了這樁安排,同時,將王聰留下來“好生款待”。
沒辦法,這王迪太能忽悠,可不能讓你三言兩語就拍拍屁股走人,所以呢,不好意思了,王聰,就留下來,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說吧。
我就不信了,你王迪遠在荊州,就能把這蜀中幾大勢力安排的明明白白?
雖然認同這個想法,但是,王頎卻不覺得能夠輕松辦到。
但是沒想到,這事,還真辦得挺順利,劉諶方面果然放松了對自己的軍事壓迫,開始將主要矛頭對準了成都方面,真有一番復國的架勢,而鐘會呢?自然也要把精力放在南中地區(qū),同時,對自己的態(tài)度也變得格外的“熱情”起來。
再也沒有了先前那種脅迫自己的氣勢了。不僅如此,還主動放寬了兩地的商業(yè)貿(mào)易限制。
納悶沒有幾天,鑒于鐘會方面對王頎的拉攏,劉諶方面居然也開始放松管制,鼓勵三巴地區(qū)的一些商人前往南中地區(qū)采購物資,除了一些戰(zhàn)略物資之外,也沒有什么限制。
王迪怎么做到的?王頎很是享受兩大勢力對自己的拉攏和安撫,同時,也在心中暗暗稱奇。
奇怪沒有幾天,更意外的事情居然也發(fā)生了,不光蜀中地區(qū)的三大勢力一片祥和,荊州與自己接壤的張悌,居然也以一種和諧的姿態(tài)加入到盛會當中,最大限度的解除了對邊境過往商人的管控。
王迪,是肯定不會和自己干仗的,張悌,也變得溫順起來,保持鷹派作風的也就剩下一個周處了,可是,獨木難支啊,一個周處,在邊境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原本緊張無比的生活,突然變得安逸起來,安逸的讓王頎都有點不太適應了。
再看看一旁的王聰時不時傳來的善意而自信的笑容,王頎,更加認定這幕后來自于王迪的努力了。
只是,別總時不時的跑過來沖我微笑啊,顯擺什么?
又過了幾天,王頎終于回過味來:這不是顯擺,不是嘚瑟,這是在提醒自己呢:既然王迪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前半段的承諾,那么,你王頎是不是也該履行后半段自己的義務了呢?
義務就是……給張悌和周處添堵?方便王迪一統(tǒng)荊州?
當初王頎之所以那么痛快的同意這樁交易,一是要盡快的度過燃眉之急,二是不太相信這王迪能如此輕松的擺平,如果很是費力的話,自己也可以有個理由托詞去慢點去做了,誰讓你也是那么磨嘰的。
但是,沒想到,王迪居然這么快就做到了,逼著自己也要提速啊。
王頎不是很愿意,目前這種舒適的狀態(tài)很是難得,他可不想輕易打破和諧的局面,至少不能自己親自出手,不能這么快就打破,之前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還沒有恢復元氣呢。
而且,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是:幫助王迪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一個弱小的張悌(周處)倒下來,一個強大的王迪站起來了,橫亙在邊境,到時候對自己的威脅豈不是更大?
換言之,一個被架空的王迪,一個有些分裂趨勢的荊州躺在自己旁邊,才會更加安全一些。
王頎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但是,這種野心只是局限于保住眼下的一畝三分地,縱橫荊州或者掌控巴蜀,都不是他能做到的,至少,不是目前的他能做到的,所以,張悌,別說眼下相處的很是和諧了,即便是之前那種有點劍拔弩張的狀態(tài),王頎也不想輕易出手。
所以,一向很重承諾的王頎,在事關生死的選擇面前,終于選擇了背棄原則,維持現(xiàn)狀。
策略和態(tài)度就是:裝傻。
既然你王聰只是微笑,那好,我也以微笑回應,對此事絕口不提。
同時,避免更多的接觸,躲著你,派出去好幾個特務盯著王聰,只要有過來找自己的可能,立馬提前跑出去“執(zhí)行公務”,市場貿(mào)易啦、商品的進出口啦、屯田啦、邊境要塞的維修啦、慰問辛苦的邊防戰(zhàn)士啦之類的,總之,我這個親民的父母官,很是辛苦,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找不到我,看不到我,很正常。
一方面在派出流動暗探盯緊王聰,一方面也對固定的“親密招待”松綁,意思就是:腿長在你的身上,想去哪,想回荊州,那是你的自由,沒人攔著你。
就在王頎一邊“事必躬親”,一邊度日如年的盼著王聰趕快滾蛋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動,這些異動足以讓他再沒有心情裝傻下去了。
正是因為深入一線的忘我工作(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樣做了,高屋建瓴的事情太多,一些小細節(jié)就難免照顧不到),王頎才發(fā)現(xiàn),最近的糧倉癟了不少。不是某一處糧倉,而是一種涵蓋于三巴地區(qū)的普遍現(xiàn)象,糧倉中的真實庫存,和賬本上的數(shù)字,有著很大的差距。
起于基層的王頎,也不是什么單純良善之輩,這種事情經(jīng)常會發(fā)生,應付上級的檢查手段也很多很簡單,比如提前探知動向后,從他處糧倉挪用,或者從糧商手中挪用,總之,除了個別點背的,大多能混弄過去。
但是,一是因為王頎這次為了躲避王聰,深入一線過于頻繁,還行蹤飄忽不定(為了躲避王聰,很多次都是臨時決定),所以,根本就來不及平倉,二是因為……這個窟窿太大,壓根就填補不過來啊。所以,就藏不住了。
更可怕的是,在王頎看來,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xiàn)問題的屯田人員中也有了類似的跡象。
對此,王頎當然不能坐視不理,立刻拿下了一批問題不是很重的人員嚴查——已經(jīng)死定了的那一批態(tài)度死硬下去才可能被人保住,所以問不出什么了,浪費時間。
連打帶忽悠,幾個意志不堅定的膽小鬼終于告知了實情。
都被荊州的商人給收購了?看到這個結論,王頎暗暗吃了一驚,在看下面的話,不光官方糧庫里面的糧食被販賣了不少,不光屯田將士們也多多少少參與了倒賣了軍糧,很多本地的糧商也把手中的積存給清了出去,就是因為吳國商人給的價格夠高!
王頎這才明白,為什么蛀蟲們沒有辦法平倉了,哪怕先前有幾個倒霉蛋伏法之后,后面那些也沒法采取什么補救措施,因為手頭上大家都不富裕了,包括本地的糧商在內!
這么大的一個糧草的購買量,肯定不會是區(qū)區(qū)荊州商人的個人體量能夠做到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官方背景或者世家背景!
列到嫌疑人名單上的第一號就是王迪,可是,仔細想來也不太可能,按照他和張悌之間貌合神離的關系,后者不會眼睜睜看著卻毫無反應,所以,更大的可能,要么是劉諶,要么就是張悌,表面上和自己和睦相處,其實是在暗中做什么釜底抽薪之舉!
百思不得其解后,王頎索性直接去找王聰攤牌了。
然后,迎接他的就是王聰那依舊充滿著善意的面龐,大臉盤子上泛起的表情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混賬!這不就是幾日以來自己不斷熟練掌握的裝傻的表情嗎?
于是,王頎更加認定,裝傻的王聰,是知道內情的,這事,背后即便不是王迪主謀,也是盤算著誤導了張悌,引導到和自己關系惡化上來,和劉諶,是沒什么關系了。
“大人,您是說,您治下的糧草都暗中被張悌給收購走了?”待王頎怒不可遏的和盤托出之后,王聰也收起了傻不拉幾的造型,故作驚訝的說道:“可是,如此高價收購,他究竟意欲何為???那個價位,即便是轉手再給賣掉,也賺不到什么錢,何必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呢?”
對啊,不太精通貿(mào)易的王頎,被提醒之后,也發(fā)現(xiàn)了蹊蹺所在。
“所以,如果這張悌真的做了此等事情,那么,一定是另有他用,絕不會是直接轉手倒賣。”
糧食,還能干什么才有暴利?當然是釀酒了!
混賬!再是商業(yè)白癡也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了,一想到以自己的身份,居然成了隔壁張悌的廉價的原材料供應地,王頎不禁握緊了拳頭,恨得牙疼。
“問題是,如此天量的糧草,是如何運送出境的呢?”王聰再次點醒:“即便他能夠暗中完成如此收購,但是,要想運送回去也沒那么簡單吧?大人最近一段時間可在邊境之地覺察到了什么異動嗎?”
“絕對沒有。”雖然被一群蛀蟲羞辱了,但是,王頎對邊境的掌控還是有信心的,雖然和睦相處了一段時間了,但是,也是內緊外松,對物資的流進流出和大批人員異常流動始終處于必要的監(jiān)控之中,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
“那么就有兩種可能了,一個是已經(jīng)分批運送出境,沒有被人察覺,”王聰分析道:“還有一個就是,只運出了一部分,大部分,還在這三巴境內沒有來得及處理掉?!?p> “應該是還沒有來得及全部運走?!蓖蹴犗胂霑r間,覺得即便是分批運出也來不及處理掉這么大的量。
那就好辦了,不動聲色的查一查,說不定還有驚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