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加強對最基層的支配和控制,至少也要掌握第一手信息,一直是多年以來王迪致力推動的事情。
結果,經(jīng)濟搞得很不錯,政改卻沒有達到自己預期的效果。
對基層的滲透,秦漢歷代要有所作為的統(tǒng)治者都在嘗試,強權、法律、教化……都試過了。世家、鄉(xiāng)紳、平民,各個階層都扮演過被拉攏和合作的角色,但最后還是徒勞。
王迪這么多年,也算是實打實的從底層打拼出來,自覺有后世習得的一些皮毛的理論加持,不至于踉踉蹌蹌,但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卻令他發(fā)現(xiàn),還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雖然那些人也不是故意的,對誰都要這么干,但是依舊很不爽,畢竟,自己雖然不是什么圣人,可這么多年的努力,也配得上衣食父母的名號了。
但這并沒有讓王迪氣餒,相反,利用手中的另一些底牌,通過迅速的布局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不說,還完成了對全荊州基層的洗禮,且洗禮的相當?shù)轿豁樌舱沁@個動作的完成,讓王迪有信心去“隨意”排列高層。
首先就是公務人員的變動。
此番整風運動,聲勢浩大,幾個郡的所有基層無一幸免,涉案人員已經(jīng)達到了23000多人——如果涉及到犯案人員的家屬的話,這個數(shù)字將更為驚人。
但是,王迪的屠刀高高舉起,卻只是“輕輕落下”(尤其是和明太祖同志相比,簡直是菩薩轉世),這23000多人最后,包括酷刑斃命(凌遲還是存在于某些人口中想象中,沒有真正出現(xiàn))的所有處以極刑人員不過“區(qū)區(qū)”1000多人而已——雖然這個數(shù)字在王迪看來已經(jīng)很殘忍了,但歡欣鼓舞者卻覺得還不夠,要不是瓜分錢財?shù)轿辉缇筒粷M了。
還有罪行較重的1800多人,被王迪從死罪名單中拿了出來,關在監(jiān)獄進行勞動改造——雖然有些不開心,但是考慮到他們的家族已經(jīng)散盡了萬貫家財,所以,心情也平復了不少。
剩下的涉案人員,數(shù)量最龐大的這個群體,就是輕輕落下的,分為兩類,一個是罪行輕的,一擼到底,重罰以后貶低到了最基層,畢竟,都是有技術的選手,就這樣廢棄不用也是資源浪費,只不過,要想再從“民”轉變?yōu)椤肮佟敝械囊粏T,需要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沒得選擇,不干的話失去的更多,而且,至少還有希望不是。
還有2000多人,則屬于“奇葩”的一類,他們是罪行輕微的污點證人,最后不僅沒事,反而因為舉報有功,實現(xiàn)了仕途的逆襲——比如鐔成的李水營,就是這其中的“杰出代表”(也要罪行輕才可以,像劉子杰,污點貢獻指數(shù)更高,可最后還是難逃一死),因為相對而言的“潔白無瑕”反而脫穎而出連升好幾級。對于這些奇葩而言,從接受了王迪的“誘惑”開始,就再也沒有退路可走了,一方面是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一方面,在某些人眼中也成了“叛徒”一樣的存在,如果不配合政府的話讓出權力的話,估計會被人撕成碎片吧……
兒時的經(jīng)驗告訴王迪,告密者和叛徒是比較令人憎惡的,所以,這部分人,應該是“忠誠度”最高的那個群體了。
換句話說,看似動搖了根基的大整風運動,因為最后時刻的“心慈手軟”,沒有圖一時痛快,從肉體上摧毀的舉動,反而起到了優(yōu)化資源,加深了王迪對基層控制的效果和目的。
消滅一個階層,暴力手段固然直接有效,卻也過于簡單粗暴,后患無窮,教化手段太慢不說還容易滋生出一個大爺群體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結合起來,剛柔并濟,將這個階層的大多數(shù)分化瓦解吸收,給他們一個可以期望的未來(人,有了希望,有了盼頭,也就不會走上極端道路了),最終通過思想改造和勞動改造,變成自己的一部分豈不更好?就像土地改革那樣,地主的地沒收之后,如果不是罪大惡極的話肯定是要留下一分土地自食其力的,通過思想和勞動的改造把他們變成農(nóng)民就可以了。
這個過程能夠如此順利,自然離不開輿情司他們的努力奮斗,所以,在整風運動之后,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也都留在了最基層,留在了每個城市和鄉(xiāng)村的角落中,扮演著王迪勾畫的“網(wǎng)格化管理”中看似微不足道,實則極為重要的角色。通過疫情隔離的實踐中,摸索形成了一套封閉的管理機制,從發(fā)現(xiàn)、立案到派遣、結案四個步驟形成一個閉環(huán),不管是縣還是鄉(xiāng),都根據(jù)人口數(shù)據(jù),通過高度的信息采集(這一點是最拿手的)進行集中劃片管理,在加強控制的前提,還有效的重創(chuàng)了宗法制對基層的影響——只是重創(chuàng),談不上摧毀。
而王迪這么做沒有遭到強烈的抵制,除了那些地方豪強均一蹶不振,余者無法凝聚成一股強大力量對峙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各位網(wǎng)格員,在當初充當志愿者的時候,成功的用一件件小事“收買了人心”。
比如在亂世當中、疾病橫行時最“不值錢”的人命,老弱婦孺,這一特殊群體并沒有讓王迪以狼性法則遺棄,而是作為重點關注和服務的對象,包括獨居老人、孕婦、殘疾、家庭困難居民等,在他們身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統(tǒng)計上來后有針對性地給他們提供服務,諸如送菜送米買藥,為感染者爭取治療,為隔離者提供生活保障等。也許在很多細節(jié)上有很多要完善的地方(畢竟沒有經(jīng)驗),但是,讓人們看到了他們的努力——人都有老去的時候,都有無助的時候,這些志愿者沒有放棄他們,自然讓那些身強體壯的人放下了戒備,有了底氣:就算我有一日成了這個樣子有何懼哉?
比如有一個規(guī)模較大的地方宗族,其中一個分支人丁不旺,“只有”九口人,有七個人不幸中招,只剩下5歲的女兒和3歲的兒子沒有感染,這種情況就不是簡單的送飯送菜能解決的了,而族長居然以自身難保為由(其實就是怕被傳染),對其實行“棄療”,但是,志愿者們并沒有放棄努力,在沒有指示的情況下(王迪哪會腦補到這種程度),隔離了患者后,還主動的承擔起了保姆的職責——一群大老爺們啊,此事傳開后(宣傳工作人員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既展現(xiàn)了志愿者們的偉大情操,也間接的為宗法社會的動搖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很多人嘴上沒說什么,但,內(nèi)心深處,也是有了選擇的。
……
正是這樣一點一滴小事的積累,再加上整風運動期間,又是這幫人,“盡心竭力”的傳遞民情,所以,當王迪推行網(wǎng)格化管理的時候,上面的領導(污點證人和劫后余生的),下面的群眾(深受其恩和戴罪立功的)都沒有異議。
他們信不是這種未曾見識過的制度(很多人連什么是制度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單純的信任制度下面的這些熟悉的人而已。
天時(疫病和孫秀的攪和)、地利(荊州是自己精耕細作了很久的老巢)、人和(整風運動以及深受百姓愛戴的志愿者們打下的基礎)的共同作用下,王迪,因禍得福,用最慘重的代價(畢竟還是有許多人死于疫病),用最繁瑣的手法(鋪墊到所有基層),最高效的解決了多年以來頭疼的問題。
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嗎?
當然不是,時代不斷變化,新的問題和矛盾肯定還會出現(xiàn),但是,這代表了一個希望,代表了一個方向,可以嘗試著摸索著走下去。
這個辦法在別的地方可以嘗試嗎?
生搬硬套當然不行,可是,那也得有資格在這些地方搞實驗不是?
整合荊州之后,王迪一邊消化著勞動成果,一邊開始把眼光放在了四周。
攘外必先安內(nèi),嗯,現(xiàn)在是考慮一下“關心”別人的時候了,外部環(huán)境安逸了,反過來也能進一步鞏固荊州不是?
王迪剛有了睡意(想法),就有人送來了枕頭,而且還是好幾個。
當然了,有些枕頭不是那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