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修文冷不防被陸瑾嵐奪了玉,又聽她說蔣世衡在他身后,當(dāng)下嚇得頭皮發(fā)麻,顫顫微微地往背后看去。
他本是看不見的,空曠的院落,被風(fēng)刮起的落葉,讓他陡然生出一絲寒意,他還未從這種寒意中逃脫,便覺得脖頸處似有一只冷冰冰的手伏在上面,耳邊更有一絲涼涼的寒意鉆入,陸瑾嵐默念法咒,蔣世衡的聲音便幽幽傳入蔣修文的耳中。
“修文~~”
蔣修文嚇得陡然一顫,捂著耳朵連退三步,哆嗦地叫道:“我,我沒害人?!?p> 蔣世衡只是深深一個(gè)長嘆,并無再言。
倒是一旁的李惜惜早已站起,在雙荷的攙扶下緊走幾步,朝著陸瑾嵐剛指的地方,顫聲問道:“世衡表哥,是你嗎?”
陸瑾嵐見那身影默然望著李惜惜,張了張口,似是惜惜二字。
陸瑾嵐走向李惜惜,默念咒法,然后在她眉間輕點(diǎn)一下,霎時(shí),目明神清,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青影,從眉目到手指,又到衣衫,月華穿影,并沒有在他身后留下痕跡,良晌,她方喚道:“世衡表哥。”
“是我,惜惜?!睂?duì)面的身影黯然神傷。
是久久不能言的沉默,不能生離,卻是死別。
最終,還是李惜惜雙目含淚道:“一別十載,竟是物是人非?!?p> 蔣世衡飄至李惜惜身前,手抬起,想拭去她眼角的淚,想擁她入懷,最終卻只是握緊手,直直地放下。
一旁的雙荷早已淚如雨下,喃喃道:“小姐。”
原以為總能有一場(chǎng)幻夢(mèng),到頭來卻是一場(chǎng)空。
雙荷似是想起什么,忽地拉過陸瑾嵐哽咽道:“小陸,你的法術(shù)能不能救救小姐和公子,或者你可認(rèn)識(shí)其他真人道長什么的?”
陸瑾嵐搖搖頭,生死有命。雙荷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好一對(duì)郎情妾意,可惜,這一鬼一癆,難不成想做鬼夫妻?”
空中忽地傳來一聲女聲,嬌媚入骨,動(dòng)人心魄。
李惜惜的臉色猛地一變,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陸瑾嵐也順著看,空中是一襲霓裳紅衣,翩然而落,好一個(gè)千嬌百媚的女子,皮膚白得像血,烏發(fā)如黑綢,嫣然一笑,秋波流轉(zhuǎn),但這樣一個(gè)絕色的美人,在這樣的夜空之下,卻有種詭異的美麗。
“惜惜姑娘,三日之期已到,不知你考慮得如何?”女子似笑非笑瞧著李惜惜。
“我,我不要了,你走吧?!崩钕站o衣袖,大著膽子回道。
“是嗎?是因?yàn)樾睦锬钅畹那槔伤懒?,你也不打算活了?”紅衣女子目光落到李惜惜身上片刻,又落到了她身后的蔣世衡身上,冷笑道。
說罷,忽注意到一旁的陸瑾嵐,皺起了眉頭。
陸瑾嵐的手悄聲放入腰間,那里有祝鈺送于她的捆仙繩,平日她拿院子里的花精樹怪做過嘗試,剛剛一見那女子,便知她定不是人。
早先空氣中一直縈繞的藥香與銀耳羹的香氣,但此時(shí),這些香氣卻被濃重的妖氣與血腥味所掩蓋,陸瑾嵐有些緊張,手心沁出了汗。
那女人饒有興趣地細(xì)細(xì)打量陸瑾嵐,半晌才譏笑道:“沒想到你在這里,真是相見不如偶遇?!?p> 陸瑾嵐心下一愣,并不明白她說得是什么意思,但那女人卻轉(zhuǎn)頭沖李惜惜道:“難得我當(dāng)次好人,今天索性送佛送到西,我不僅救你性命,還能讓你的情郎化鬼為人?!?p> 李惜惜聽到這兒,一雙眼眸如湖水起了波瀾。
“你的情郎已然化身為鬼,想要死而復(fù)生自然是不能的,不過讓他附于那男人身上與你雙宿雙飛倒不是難事。至于你,不過是換個(gè)肺而已,原先想著你這丫鬟心肺清純,倒是極好的人選,但是,我現(xiàn)在改主意了,將這女人給我,我救你們兩人如何?”女人說罷,手輕輕一挑,指向的人正是陸瑾嵐。
“不,不,我不同意!”最先開口的卻是遠(yuǎn)處的蔣修文,從這女人一露面他便察覺氣氛詭異,后悔剛剛沒有趁機(jī)逃走,此時(shí)他連滾帶爬向門爬去。
“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女人不耐煩道,伸出胳膊,手陡然長至數(shù)丈,拎起蔣修文,隨手一丟,蔣修文疼得直打哆嗦,卻不敢再叫。
雙荷扶著李惜惜惜,面如土色,連淚也不敢落下。
陸瑾嵐面上雖鎮(zhèn)靜如常,但心下卻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應(yīng)該讓紅蓮一同來的,可是轉(zhuǎn)念又覺得自己若是一遇到事便時(shí)刻指望她人,豈不又將禍端引向他人。
那女人見眾人默聲不語,笑道:“怎么?不相信我?恩,這家伙我眼瞧著也心煩,不妨拿來同你們一試?!?p> 說罷也不等眾人搭腔,紅袖翩翩如飛,快如閃電,轉(zhuǎn)瞬便將蔣世衡的魂靈裹至袖中,
蔣修文連滾帶爬剛想逃,卻被一襲紅袖打過,霎時(shí),蔣修文抱頭在地上翻滾,翻滾不過頃刻,竟躺在地上再也不動(dòng)。
“世衡表哥,咳咳,世衡表哥,咳咳……”李惜惜附身急喚,卻無人應(yīng)答。
李惜惜仰頭,淚早已落滿臉頰,但仍強(qiáng)忍問道:“你將,咳咳,世衡表哥怎么了?!”
女人悠悠一指地上的蔣修文,笑道:“他不是好話地活了嗎?”
“惜惜表妹,我沒事兒?!钡厣系氖Y修文睜開眼,對(duì)上李惜惜關(guān)切是目光。
他先是伸出手瞧了瞧,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才不可思議道:“我這是活了么?”
“你真是世衡表哥?”李惜惜顫聲道。
“是我?!薄笆Y修文”雙手拉起李惜惜的手,高興道。
“怎么?如何?我沒誆你們吧?!奔t衣女笑道。
“接下來,便是換肺取心……”女人又道。
“不要,你放過我好不好,我與你何愁何怨,你要這般害我,咳咳……”李惜惜抖著嘴唇哭道。
“怎么?你覺得我是害你?”紅衣女忽低頭,瞧著面前面色蒼白滿臉淚痕的李惜惜,半晌,才淡淡道:“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是因?yàn)槟惝?dāng)初你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才懶得費(fèi)這功夫?!?p> “我救了你?”李惜惜茫然道。
“去年下雪之日,你曾在金佛寺外救了一個(gè)紅衣女孩,便是我?!迸死淅涞?。
李惜惜想了半晌方記起去年年初,她同雙荷曾去金佛寺上香,回來時(shí)天將大雪,下山時(shí)發(fā)現(xiàn)樹林中有一紅衣女孩伏在雪中,一動(dòng)不動(dòng)。她忙喚小廝將人扶上馬車,又喂了些熱茶,那女孩不過十歲左右,醒來后,并不言語,李惜惜以為她是啞巴,便想著先帶回府中,可是沒想到一入城,那女孩竟掀了簾子跳下馬車,再看時(shí)那女孩已悄然不見。
這時(shí)想來,并不能將當(dāng)日女子同面前這個(gè)魅惑的女子聯(lián)系在一起。
“怎么想起來了?我這個(gè)人不欲欠人情,快些讓我為你換肺,換了肺,你與情郎便能白頭偕老,恩恩愛愛,豈不甚好?”女子低頭湊到李惜惜面前,滿臉笑意。
這笑,卻讓人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