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睡著了,當我醒來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終于到達了鎮(zhèn)上,街道旁粉面館已經(jīng)開門了,一縷縷白煙從飄出,夾雜著淡淡的香氣。
或許是因為道路不便的關(guān)系吧,哪怕是過了很多年,街道上的景象還是沒什么變化,記憶中的景象逐漸與眼前的契合。
龍眼鎮(zhèn)是個十分貧瘠的小鎮(zhèn),整個鎮(zhèn)子只有一條街道熱鬧些,基本上整個鎮(zhèn)子范圍內(nèi)的采購,都得依靠這里。雖然談不上有多大,多出彩,但好歹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都有,只不過是數(shù)量和效率的問題。
我下車后掏出錢遞給司機師傅,背著書包拖著行李箱便徑直離去。
我在取營業(yè)廳辦了一張電話卡后,刷臉登陸支付寶,然后把里面的錢全都集中在農(nóng)信的卡里。
我先去銀行把錢都給取了出來,沒多少,也就兩千多,加上我身上的現(xiàn)金,差不多有三千塊,渡過七天綽綽有余。
街道中心是一處十字路口,向上是鎮(zhèn)上唯一的小學,向下是超市和菜市場,向左除了有商販外還有僅有的快遞店和銀行,向右的話多是吃食和衣服鞋店。
而在十字路口的周圍,有一些空地,空地上多是三輪車,面包車和摩托車,這些人都是在這等著雇傭,雖然方便快捷,但同時價格比大巴貴很多。
我的目的,就是雇傭一輛面包車。因為我接下來要采購的東西估計抵得上兩個行李箱的體積,加上我和行李箱,那必須一輛面包車才能載的上。
而且,我要去的石龜村四面環(huán)山,坐大巴在路邊下車的話,還得沿著一條四十厘米左右寬的一條山路翻過一座山才能到。所以,無論怎么看,雇傭車是勢在必行的。
我眼睛突然一瞇,有個家伙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那家伙看上去比我大一兩歲,身高一米七左右,整個人瘦瘦的,皮膚黑黑的,在太陽底下,眼睛顯得炯炯有神。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在觀察他,也把視線投向我,眼中有些疑惑,驚訝,皺著眉頭,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
“瓊文?。俊蔽衣氏劝l(fā)聲,聲音中參雜著些許不確定。
“錢錢!”對方似是不敢相信般叫出聲,快步朝我走來,我也快步朝他跑去。
兩人相擁在一起,用拳頭捶著對方的后背。
眼前和我擁抱的家伙叫周文,是我的小學同學,綽號瓊文,至于為什么這么叫,我也忘了。至于我,因為以前叫黃權(quán)權(quán),兒時的伙伴都叫我錢錢。
我和周文小學時是很好的朋友,后來我去了別的鎮(zhèn)子上初中,他留在這上初中。那時窮,大家也都沒有手機,沒法聯(lián)系,慢慢的就只好把對方埋藏在記憶中。
后來陪父母來過幾次村里,聽說他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到外地打工了,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遇到他。
“你怎么回來了?”
“我還想問你小子怎么回來了的?之前不是說你在外地打工嗎?”
“唉,別提了,在外面待不下去了,回來準備在這邊找點事做,能糊口就好。你呢?”
“我?我打算回來住一段日子?!?p> “那感情好啊,最近不管是龍華還是趙偉他們都回來,走,先去住我那,晚上咱們必須好好聚一聚。就是可惜,龍華成瘸子了,不然咱們還能瘋一瘋。”
“什么!瘸子!怎么弄的?”龍華原名黃龍星,算起來和我還是親戚關(guān)系,他和周文類似,初中都沒讀完,覺得讀不下去了,就輟學去外地打工了。
“唉,那家伙覺得自己憑勞動吃飯,是個硬熊,受不的別人的氣??偸窃诓煌胤睫D(zhuǎn)來轉(zhuǎn)去,什么都肯干,就是干不長久。前段時間來到我打工的地方,給工廠里做事時被機械弄傷了腿,老板扔給他三萬塊就讓他滾蛋。這不,我就帶著瘸了一只腳的他回來了嘛?!?p> 周文明明是笑著說話,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笑意,同時心里涌出一股名為悲傷的情緒。
我眼睛一紅:
“你們也沒報警?”
周文抬頭看天,低沉道:“有啥用呢,我們沒文化,什么都不懂,當初進工廠也是合同都沒簽,稀里糊涂就去了。
強龍斗不過地頭蛇,更何況我們還只是兩只小蟲子呢。
要我說,能拿到三萬塊就不錯了。前些日子里那個李老漢,整只手都廢了,別說三萬了,那個黑心老板連醫(yī)藥費都沒出。
李老漢是個干了大半輩子莊稼的莊稼漢,懂啥?兒子又是個敗家玩意,家里早就四面透風了。沒辦法,活不下去,跳樓了?!?p> 說到這,周文笑了笑:“可憐這李老漢跳樓之前也不給我們說一聲,要是說一聲,我們起碼先給他買個保險。這樣弄不好他孫子就不會連幼兒園都上不起?!?p> “別說了?!蔽腋杏X眼睛酸酸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漏出來了。
“好,咱兄弟好不容易見個面,說這晦氣的干嘛?走,先去我家,讓你嫂子給你炒兩個小菜,咱們先走一個。”
“去去去。”我擺擺手:“別趁我不注意瞎說,那是嫂子嗎?分明是弟妹!”
“切,別忘了我比你大一歲!”
“那我還比你大一輩,按道理你還得叫我叔呢?”
“去你大爺?shù)模⌒W時你就老拿這個說事?!?p> 兩人相視,先是啞然,接著哈哈大笑。
“你那我就不去了?!?p> “那你住哪?”
“下寨上面那,我長大那片地?!?p> “那都多少年了?能住人嗎?”周文皺了皺眉。
“能!咋不能!”
“不行,都這么多年了,弄不好塌了怎么辦?你還是來我這住吧。我在外面這么多年,也算掙了點小錢,在爹娘的幫襯下,好歹在村里蓋了棟兩層的小房子,空房還是有的?!?p> 我搖了搖頭。
“我爺爺走的時候,我沒來得及見他最后一面。我奶奶走了一周,我才得知這個消息。我就想,回去看看,真的,我想看看。”說著說著,總感覺喉嚨被什么東西給卡住了一般,又難受又干燥,聲音都沒法正常發(f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