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積雪緩緩融化,溫度雖然一如既往的寒冷,但免去了暴風雪的侵襲,街道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偶而有行色匆匆的人影埋著頭快步穿越街道,他們低著頭,皮靴踩在坑洼中濺起骯臟的污水,鞋跟與粗糙的石質(zhì)地面碰撞,發(fā)出噠噠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多了起來,從清晨到中午,再到傍晚。
整個碼頭區(qū)的氣氛仿佛都在這清脆的腳步聲中變得壓抑,變得緊繃。
生活在下城區(qū)這滑膩泥潭中的家伙們,仿佛也進化出了堪比野狗般靈敏的嗅覺,他們在那鐵斧特有的皮靴踐踏所發(fā)出的腳步聲中,聞到了一絲絲風雨欲來的味道。
于是入夜之后,原本高高在上的下城區(qū)巡邏隊們更是接到什么消息一般,死死地瑟縮在家中溫暖的被窩里,等待著。
他們在等什么呢?
也許是等著今晚的勝利者的那一句高呼,
“衛(wèi)兵!出來洗地了!”
.
“今晚,是屬于鐵與血的黑暗!”
“今晚,火焰將鑄就豐碑!”
“今晚,我們無所不能!”
克里斯坐在鐵斧本部的最高層,看著下方影影綽綽的人潮,他這樣說。
“噠!噠!”
下方?jīng)]有人說話,只是用腳跟踢擊堅硬的巖石地面,無聲地回應魁首。
當夕陽的最后一縷光芒沉入遠方的海平面,黑夜降臨。沉沉霧靄中有人影晃動,他們舉著象征血與爭斗的利刃,如白蟻般穿梭在狹窄扭曲的街區(qū)當中。
而另一邊,與準備萬全的鐵斧不同。暗堡最高層陽臺上的丹尼爾緊皺著眉頭盯著下方的黑暗,倉皇集結(jié)的赤潮成員在他的安排下死死收攏在赤潮的每一個分部中。
“克里斯,你究竟要做什么?”
丹尼爾喃喃自語,他不明白,幾天前才在與自己的較量中吃了暗虧的克里斯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從中午開始就陸續(xù)接到埋藏在鐵斧中的暗子傳來的消息,一則又一則,這些消息驚人地巧合而一致。
——集結(jié)。
沒有多余的解釋,沒有更多的信息,所有鐵斧成員在今天不同時刻都接到了集結(jié)的命令!
這些命令通過暗子陸陸續(xù)續(xù)傳遞到丹尼爾的耳中,匯聚成一個荒唐的猜測,
鐵斧,要動手了。
“老大,安排好了,所有成員都已經(jīng)集結(jié)在各個分部,每個分部都有一位‘天王’鎮(zhèn)守!”一道身影從丹尼爾背后的鐵門內(nèi)走出,他低著頭,開口說道。
“嗯?!钡つ釥栞p輕點了點頭。
“天王”,在赤潮中一共只有八位。他們都由丹尼爾收攏而來,多是一些變態(tài)的屠夫和窮兇極惡的罪犯,他們不如超凡者,卻擁有著遠遠超越普通人的殺傷力和殘暴。
他們八人全部加起來,甚至可以對身為超凡者的丹尼爾產(chǎn)生威脅,但這是不可能的,在丹尼爾有意無意的挑撥和制衡下,八位天王各有矛盾,而單獨一人又完全不是丹尼爾的對手,所以他們就這樣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平時赤潮的事務是他們無需插手的,反而赤潮的很多資源都要向他們傾斜。而作為代價,他們會再赤潮有大行動時聽從丹尼爾的安排和調(diào)遣。
可以說,丹尼爾除了超凡的武力以外,他們就是赤潮最大的依仗,也是赤潮能一直壓鐵斧一頭的根本原因。
如今,八位天王鎮(zhèn)守赤潮分部,加上丹尼爾坐鎮(zhèn)暗堡,他實在想不出來克里斯和鐵斧今晚究竟有什么勝算。
心頭分析一番局勢確定自己沒有漏掉什么信息的丹尼爾終于松了口氣,他看著遠方黑暗中的點點星火,那是戰(zhàn)斗已經(jīng)拉響的信號。
丹尼爾松了一口氣,旋即目露冷光,刻薄的五官猙獰而可可怖,
“克里斯,既然你想要戰(zhàn)爭,我就賜予你戰(zhàn)爭!今晚過后你會知道——下城區(qū),我說了算!”
隨后,他轉(zhuǎn)過身走進自己的房間,屏退了手下人,讓他們各司其職后。泡上一杯紅茶,在馥郁的香味與氤氳的熱氣中,等待著告捷的消息。
然后,
“咚咚咚……”
房間的鐵門被敲響了。
丹尼爾皺起眉頭,因為暗堡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如果有事找他都會直接在門外呼喚,而不會敲門發(fā)出那種討厭的聲音。
那么是誰這么不懂事呢?
“誰?”
“咚咚咚!”沒有人回答,依舊是敲門聲,只是節(jié)奏好像稍微急促了一些,讓人煩躁。
就好像……跟隨著自己的心跳響起一樣。
不對勁!
丹尼爾猛然站起身,深深吸氣,肺腑之間發(fā)出宛如蒸汽轟鳴的沉悶聲響,皮肉之下的血流驟然加快,一股攝人的氣勢自他身上散發(fā)。
這便是黑鐵階騎士丹尼爾準備戰(zhàn)斗的姿態(tài)!
然后,
“嘎吱——”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邊角鑲嵌鐵邊的厚重黑橡木門被推開了。
緊接著,丹尼爾看到,一個身材修長的身影緩緩從門外走來。他套著一件漆黑的風衣,頭戴同色圓頂硬禮帽,拄著手杖一步步踏進房間。
“請問您就是丹尼爾先生嗎?”來人極為紳士摘下禮帽,行了一禮,開口問道。
“是的,閣下是?”,丹尼爾開口,隨著對方摘下帽子,他看清了,這是一個金色頭發(fā)的年輕人,五官清秀,表情溫和而禮貌,看起來仿佛松鼠一般人畜無害。
但丹尼爾的眼中卻充滿了警惕,因為他看不透這個不速之客,特別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
“喔!那我來對了!”年輕人提起手杖,微笑著開口,拉長了語調(diào):“那么……”
沉默,
繼續(xù)沉默……
對方?jīng)]有再說話,丹尼爾也抿著嘴唇。
許久后,那年輕人才撓了撓頭,顯得有些尷尬和無奈:“接下來該什么來著……我忘了……”
隨后,他搖了搖頭,將身上的風衣、禮帽、手杖拋向身后,嘆了口氣:“我就說過,果然我還是不適合玩兒這一套。我直說吧,丹尼爾先生,我叫肖恩,肖恩·羅德里格斯?!?p> 丹尼爾沒有立即回答,他注意到,那個自稱肖恩的年輕人扔下的服裝和手杖并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在空中懸浮著,然后仿佛流動的水銀一般融化了,交織在一起轉(zhuǎn)化,凝固,最后形成一本黑色的書典漂浮在那個年輕人左右。
超凡武裝!還是階位相當高等的超凡武裝!
丹尼爾眼角狂跳,那也就是說明,面前這個年輕人是一位超凡者,而且階位不低!
于是驕傲的丹尼爾不得不放低姿態(tài),他垂下眼簾:“肖恩閣下,請問你來到這里,所為何事?”
“呃……”肖恩點了點頭,似乎在斟酌言辭:“丹尼爾先生,我是一個酒館的老板,浣熊酒館您知道吧?唔……您可能不知道,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他頓了頓,娓娓道來,
“我的酒館里有個剛來的員工,是個小姑娘,很漂亮很可愛的那種,您明白吧?就像一個很有禮貌很懂事的妹妹那樣……然而令人悲痛的是,竟然有人委托了刺客想要殺死她!”
說到這里,肖恩抬頭望著丹尼爾,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開口說道:“而我,作為她的老板來為她要個說法……您看,這不過分吧,丹尼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