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嵐有個古老的傳說,活著的人不知真假,知道的人都已死去。
那就是——人在即將死亡的一瞬間,會迅速而漫長重新回顧自己的自身,那些記憶中模糊不清的,早已被遺忘的,都將清醒地想起。
現在,凱迪文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是真的。但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沉浸在自己不算太長的記憶中,看著時光流去。
他想,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原本作為福耳庫斯修道院高高在上的年輕圣子,憑借著極高的災厄親和度,他早早地就站在了權勢與力量的巔峰。
而這一次主動接過在圣盧森播撒天災種子的火炬,如果完成后返回修道院總部,他的威名和地位在修道院內必將更上一層,必將獲得天災的垂憐與青睞,有機會化作更加完美的生物。
明明一切都很完美:搭上了君士坦丁高層貴族的線,修道院在那座巍峨的古老城市中落腳下來,發(fā)展的有條不紊,每一只耶律都找到了如同傀儡一般的“人種”,周祭也有條不紊地驚醒,只待正確的時間到來,召喚遠在混沌的福耳庫斯……
可是為什么就要死了呢?
哦,想起來了,因為那個人類死小孩兒,她叫什么名字來著?記不得了,只知道在活祭體序列中,她好像是四十九號?
那個卑賤的死小孩兒,原本只是修道院萬千儲備材料之一,底層的信徒們不知從哪兒擄來的,作為獻祭給偉大的福耳庫斯大人的糧食之一,這樣的榮耀對于這些卑賤的人類來說應該是無上光榮的吧?
他們難道不應該喜極而泣地自己站上活祭臺嗎?
即使是作為耶律的食物被嚼碎骨頭,即使作為信徒們的泄欲工具,即使作為牲畜被獻祭給偉大的福耳庫斯大人……
他們也應當心存感激不是嗎?
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一切的轉折點,都發(fā)生在半個月前一個夜晚。
那是一個慣例周祭的晚上,凱迪文與大祭司一起主持了這場一切仿佛如常的祭祀儀式。
如同慣例般,信徒們虔誠的坐在紅木桌讓,面前擺放著莊嚴的銀質餐具。然后那個序列為四十九號的人類小孩兒在后臺被挑傀儡清洗干凈之后抬上活祭臺,尖刺刺破了她的皮肉,充滿芳香的鮮血流了下來,一部分獻祭給偉大的福耳庫斯,一部分被眾信徒當做圣水飲下。
她掙扎著,從最開始的恐懼的求饒,再到憤怒的詛咒,最后化作了絕望的木然。
但意外發(fā)生了,眾信徒中突然冒出一個瘦小的老頭兒,他唱著不知名的歌謠,手捧一本黑色的書典,拄著拐杖。
完全無視了信徒們憤怒的攻擊后,他來到祭臺前,與四十九號進行了短暫的交流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像莫名其妙出現一樣。
仿佛只是一場鬧劇。
但有什么被改變了,在那一刻,被鐵鎖荊棘緊緊綁縛在祭臺雕像上的四十九號,睜開了眼睛,也掙脫了束縛和鎖鏈。
目視著天災的信徒們,她走下來,然后以無法理解的力量,制造了一場幾乎一邊倒的屠殺!
這場莫名其妙地屠殺幾乎全滅了在場所有的信徒與耶律,只有凱迪文和大祭司帶著耶律之王和少數干部,在無數信徒和耶律血肉的拖延下,利用轉移矩陣逃了出來,逃到了位于郊外的,早已廢棄的前哨據點。
然后……瑟瑟發(fā)抖。
自那天起,無形的壓迫和死亡的威脅一直如蛆附骨般纏繞著凱迪文和大祭司。
在惴惴不安中,為了偉大的事業(yè),為了福耳庫斯的榮耀,大祭司進行了最后一次占卜,以殘存的生命為代價找到了殺死四十九號的方法。
這辦法極其簡單也極其荒謬——只要不是修道院的人,即使街邊流浪漢持著利刃也能殺死她。
但修道院的人在此之前絕不允許出現在以四十九號為中心的半徑十公里的范圍內。
否則,滅頂之災。
而圣子凱迪文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在弄清楚四十九號的身份和大致位置后,他命令耶律之王的“人種”,一個叫丹尼爾的黑手黨老大悄無聲息地殺死四十九號。
而丹尼爾確實也做到了,在西萊回到他的兄長克里斯身邊幾天后,被無色無味的劇毒在睡夢間悄然奪取了生命,這時凱迪文終于松了口氣。
但命運仿佛要捉弄他一般,
那個曾經屠殺了君士坦丁幾乎所有福耳庫斯信徒的四十九號,葬禮舉行一周后,竟然離奇復活!
隨后,“人種”丹尼爾跟進的暗殺計劃也失敗了。
更加讓人絕望的是,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竟然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不知為何呼喚了耶律之王“安迪”,而多日未曾吞噬人類,已經饑渴難耐的安迪回應了他的呼喚!
雖然立刻被凱迪文拉了回來,但那一刻,他卻清晰地感受到,在君士坦丁碼頭區(qū)的某個角落里,有一雙冰冷的目光看到了他。
隨后,四十九號又來了,僅僅在一個鐘頭就找到這個據點,摧枯拉朽般屠殺了剩余的教徒和耶律,然后來到災厄之廳,直面修道院最后的幸存者。
凱迪文終于捋清楚了一切,但隨即一股強烈不甘涌上心頭。
憑什么?
我可是福耳庫斯大人的使徒,高貴的天選之人,怎么可能死在這種犄角旮旯?
可世界殘酷的一面便是從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在不甘和怨恨中,凱迪文的靈魂化作最原初的超凡粒子,回歸于天地之間。
……
現實世界,感知到凱迪文的身軀轟然崩碎,愛德華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而隨著凱迪文的死亡,西萊仿佛全身被抽空一般,無力地癱軟在地上,愛德華拖著疲憊的身體掙扎著過來,看著面色蒼白的小姑娘,將她扶起來,嘆了口氣:“告訴我吧,怎么回事兒?”
“嗯……”西萊點頭,然后終于向同伴坦白了那黑暗的故事。
……
在愛德華與伊卡跟天災化身打生打死的時候,肖恩在干嘛呢?
——在迷路。
“老板……接下來怎么走?”伊卡看著面前的三條岔道,一臉懵逼地抬起頭看著同樣一臉懵逼的肖恩。
他們已經連續(xù)在廊道內晃悠了兩個小時,無數次經過同樣的區(qū)域,但仍然沒有找到正確的路。
肖恩當然知道伊卡是和路癡,但他忘了,他自己也是……
“嗯……”肖恩沉吟著,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他一拍額頭,指著前方的岔道,“伊卡,你感覺那條路是對的?”
“唔……左邊那條?”小蘿莉歪著腦袋開口。
“但我覺得右邊那條是對的?!毙ざ髯孕艥M滿地點了點頭:“所以我們要走中間!”
伊卡:(*゜Д゜)ゞ”
肖恩沒解釋太多,拉著小姑娘就往中間走,一段路之后,果然是未曾來過的區(qū)域,他們選對了!
“誒……一下就走出來了耶!好厲害!”伊卡拽著肖恩的袖子,雙眼發(fā)光。
肖恩叉腰:“嘿,這叫排除法?!?p> 頓了頓,他繼續(xù)說,“你看,你走錯路的概率很大,我走錯路的概率也很大,所以我們排除這兩條錯誤的路,自然就而然得出了正確的那條——我們都未曾選擇的中間那條路!”
說完,在伊卡似懂非懂但帶著崇拜的目光中,肖恩笑了。
我,肖·邏輯鬼才·恩,牛逼壞了!
在解決迷路困境之后,肖恩和伊卡再次上路,感受到遠方傳來的巨大的碰撞聲和爆炸聲,他們不由加快了速度。
然而肖恩還是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比如西萊怎么就突然擁有手撕耶律的恐怖戰(zhàn)斗力了呢?
“伊卡,西萊還有什么異常嗎?比如瞳孔變紅,牙齒變尖,長出蝙蝠翅膀什么的?”肖恩一邊走一邊開口問到。
“沒有……”伊卡搖頭,仿佛在極力回憶,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如果非要說奇怪的地方……我們剛進來時,有一個黑衣人好像認識西萊姐姐,他叫他四十九號……”
“四十九號……”肖恩聽到這個詞,忽然感覺似曾相識,一定在哪兒見過!
等等!他驟然停下來,從懷里掏出黑書,翻開到交易記錄那部分,一目十行掃視著,嘴里不住的念叨:“四十九號……四十九號……找到了??!四十九號!”
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行記錄,這一行記錄正好在他與克里斯交易的記錄之前,也就是說這是約翰那個老頭兒身為交易人主持的最后一樁交易!
其上用漆黑的墨跡規(guī)整地書寫著,
【四十九號(?)
——用血與火焰大施報復;用暴虐和力量訴諸最原始的法則:以牙還牙,以血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