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違背契約之人

　　老比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會相信那樣的天方夜譚，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照著做了，他想試一試，但究竟想試什么呢？

　　不知道。

　　但就是想試一試。

　　萬一……有那么一絲可能是真的呢？

　　……

　　清晨，床上的肖恩翻了個身，然后，

　　“阿嚏！！”

　　他迷惑地抬起頭，“咦！誰在想我？”

　　回答他的是芙蕾雅，她不知何時站在了肖恩的身旁：“別想了，是客人在呼喚你?！?p>　　“客人？”肖恩現(xiàn)在腦子還處于剛睡醒的迷糊狀態(tài)，等他愣了一會兒回過神，才反應過來：“信標找到的客人？”

　　芙蕾雅點點頭。

　　肖恩一個咸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手腳并用地整理著衣服，“那得快點了！總不能讓別人等太久……芙蕾雅你看到我外套了嗎……”

　　芙蕾雅以手撫額，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睡一覺睡失憶了嗎？忘了昨晚我跟你說的？意識投影??！”

　　說完，她將手搭在肖恩的肩膀上，“仔細感受呼喚，并給予回應?！?p>　　肖恩茫然地點頭，閉眼，照做。

　　當他的思緒完全沉下來時，一股悠遠的仿佛來自不知名處的呼喚回蕩在腦海中，在這呼喚中的他感覺自己越來越輕，越來越單薄。

　　天旋地轉之后，他睜開眼，望著已然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一個古怪的大廳，沒有門窗，到處擺放著用途不明的古怪儀器，還有彌散在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散發(fā)著金屬氣息的血腥味兒，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以及，站在自己面前，神色警惕的佝僂老人。

　　肖恩打破沉默：“老先生，請問是您呼喚我的嗎？”

　　老比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煉金室中的神秘人，一身莊嚴而正式的燕尾服，覆蓋著白色面具讓自己無法看清他的模樣，拄著一根手杖，站立在儀式圓圈之內(nèi)。

　　在肖恩的投影降臨的那一刻開始，老比爾便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雖然他蒼老腐朽的身軀和靈魂不知能否施放幾分力量。

　　在身為施法者序列之黃金靈魂操控者的洞察之下，眼前的神秘男子與他詭秘的出現(xiàn)方式不同，他渾身上下沒有散發(fā)一丁點兒的超凡氣息，甚至那具軀體上沒有任何屬于生物的波動，就像一件死物矗立在那里。

　　但不論如何，這是個好消息，至少極大概率證明了這個神秘人對暫時對自己沒什么威脅，這也是老比爾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動手的原因之一。

　　至于原因之二，當然是因為他想起了信紙上的內(nèi)容，天方夜譚且無比狂妄的內(nèi)容。

　　于是他試探著開口：“小羊……肖恩先生？”

　　正在端著神秘姿態(tài)的肖恩聽到這稱呼差點兒一個趔趄，面具之下的臉止不住地抽搐：“呃……老先生，不用稱呼得那么正式……”

　　他實在不想再聽到那羞恥的名字了！

　　聽到肖恩的話，老比爾陷入了沉思，許久后抬起頭：“那……小羊？”

　　“……好吧，這只是個稱呼沒關系，您開心就好?！毙ざ鞫辶硕迨终?，進入正題：“接下來告訴我您的名字吧！另外，既然您是您呼喚我而來，應該明白我來這里的目的——您有什么愿望呢？”

　　“叫我老比爾就行，”比爾開口，隨后有些懷疑地看著肖恩：“那封信上的內(nèi)容……是真的？”

　　目前為止，他還是難以相信所謂什么都能實現(xiàn)的交易人之類的存在，這種完全踐踏煉金法則和神學、只存在于奇幻童話中的傳說。

　　“是的。”

　　肖恩無比肯定地點頭，語氣自信而篤定，“您可以理解我為神奇的小海螺，或者搓一搓就能搓出藍皮光頭大漢的油燈，亦或者金子做的手指……總而言之，我為了您的愿望而來，無論力量，財富，權勢還是其他您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只要您需要……我都有！”

　　語氣輕柔而平緩，仿佛只是在訴說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表達的內(nèi)容卻堪稱荒唐和狂妄。

　　老比爾卻自然而然地相信了，正準備開口，然后悚然一驚！

　　作為一個煉金大師他極為謹慎和細心，而作為靈魂操縱者，他對于靈魂和思想方面異常敏感，這也讓老比爾難以被謊言欺騙和蒙蔽。

　　但在對方說出那天方夜譚般的承諾時，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懷疑和荒唐，而是自然而然地選擇了相信！甚至即使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意識到這是絕對不正常的情況，還是無法對對方的話產(chǎn)生懷疑。

　　這種思維的違和感讓他感到無比難受。

　　“比爾老先生？”肖恩見老頭兒神色古怪，于是輕聲開口提醒道：“您想好了嗎？需要點什么？”

　　仿佛帶著魔力一般，這話徹底摧毀了比爾的最后一絲懷疑。

　　但他可以保證自己仍然是清醒的，就像對方現(xiàn)在去如果有什么不軌企圖，他仍然會毫不猶豫一聲靈魂尖嘯吼過去，被改變的，僅僅是相信對方上述所言這一點。

　　他的腦子里思考的不再是肖恩所說的真實性，轉而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就像一位客人現(xiàn)在雜貨鋪前思索著自家的醬油和醋是不是用完了。

　　你需要什么呢，比爾？

　　他這樣問自己。

　　甚至無需過多的篩選和思索，答案就躍然而出——人體煉成，無數(shù)次煉成失敗的慘狀和遺憾一一浮現(xiàn)在比爾的腦海中，似乎只通過自己的努力和鉆研已經(jīng)無法完成了，所以，面前這個名字很奇怪的神秘人，大概是自己以后的希望了。

　　于是他試探著開口：“先生，你知道人體煉成嗎？”

　　肖恩：“呃……沒聽說過?！?p>　　老比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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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到氣氛的尷尬和老比爾那副“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肖恩打破沉默：“嗯……比爾先生，雖然我不知道所謂人體煉成究竟是什么，但這并不妨礙我們的交易。你無需向我解釋你愿望的緣由，只需要告訴我您需要什么，如此，就夠了?！?p>　　老比爾深吸了一口氣：“那……讓我煉成，讓我煉成完美的人體，你能做到嗎？”

　　“當然！”肖恩打了個響指，幾乎在老比爾開口的瞬間，深淵就做出了回答，于是肖恩斟酌著語言：“可是比爾先生，您應該明白世界上沒有免費的饋贈，您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您看呢？”

　　老比爾暗自一凜，重頭戲來了，他點點頭：“請說?！?p>　　“您的成果，您煉成以后得成果，這就是您需要付出的代價?！毙ざ鏖_口說道，“如果您同意，那您下一次的煉成一定會成功?！?p>　　老比爾敏銳地捕捉到了肖恩話中的重點：“僅僅是下一次會成功？”

　　“是的，因為完全掌握人體煉成的所需代價，您還付不起。”肖恩點頭，轉述著黑暗眾卿的要求。

　　看著陷入沉思的老比爾，他接著開口：“雖然我不清楚人體煉究竟是什么，但如果我沒猜錯那應該是某種創(chuàng)造吧。而創(chuàng)造的樂趣，不正是在于在一次一次的失敗中走出一條新的路來，然后看著嶄新的東西在自己手中誕生嗎？而最后的結果無論要交給誰，相較起來就不那么重要了吧？”

　　說完，肖恩感覺自己的逼格一下子拔高了一個層次，然后開始回憶自己究竟是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的這段話……

　　但無論如何，我，肖大忽悠，裝逼成功！

　　而老比爾似乎被說服了，他垂下眼簾，嘆了口氣：“我明白了，先生，我同意交易。”

　　肖恩點點頭，“那么，交易完成。”

　　然后漆黑的羊皮紙卷憑空出現(xiàn)在空氣中，燃燒，象征契約的締結。

　　“這……這就好了？”老比爾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

　　“是的，請進行煉成吧，這一次……僅僅這一次，您一定會成功。”肖恩篤定地開口：“我會在此，等候奇跡的誕生?！?p>　　其實他是想撤了的，但來之前芙蕾雅曾告訴他，這種以物易物的交易，深淵收取代價的方式必須經(jīng)由他手，所以他得等老比爾完成煉成后取得他的成果，交易才算完成。

　　老比爾沉默著點點頭，然后開始準備煉成。

　　肖恩也在一旁見證了所謂的人體煉成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沒有任何的血腥場景，僅僅是種類繁多的材料在老比爾手中倒騰著，經(jīng)過各種看不懂的儀器一次次過濾和確定用量后，最后堆在煉金池中。

　　準備工作只用了大概半個鐘頭。

　　老比爾回過頭看了一眼肖恩，“先生，我開始了?！?p>　　肖恩做了個請的收拾：“請。”

　　老比爾點點頭，將手嗯在煉金池壁上，然后銀色的耀目光芒籠罩了整個煉金池，有蓬勃的生機從死物之上迸發(fā)！

　　“不一樣！這次不同！”老比爾望著光華，喃喃自語：“這次一定會成功！”

　　他能感受到，雖然使用的是完全相同的材料和劑量，但這次煉成和上一次不同，究竟是什么不同他也說不清，但就是這種不同讓老比爾充滿了信心——他一定會完美煉成！

　　現(xiàn)實沒有辜負。

　　在光芒散去之后，于煉金池中材料的余燼之上，一具近乎完美的身體平躺在其上，他閉著眼，呼吸平緩，仿佛只是睡著。

　　老比爾看著一幕，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般，老淚縱橫！

　　這是完美的人體煉成，欠缺的，僅僅只是一個靈魂！而自己，恰恰就是那個即將入主這完美身體的靈魂！

　　他轉過頭，看向肖恩：“先生，我成功了！萬分感激！請問您需要什么酬勞，老比爾定然竭盡所能！”

　　肖恩看著熱切的比爾，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硬著頭皮指了指煉金池中，“比爾先生，我需要它?！?p>　　老比爾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下來：“不能換成別的嗎？哪怕是巨龍的心臟，傳說的珍貴材料，無數(shù)的金幣？”

　　“抱歉?！毙ざ鲹u頭，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

　　“那就沒有辦法了……”老比爾嘆了口氣，抬起頭。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執(zhí)著于人體煉成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對煉金術的癡迷，他只是想活下去。

　　但作為靈魂造詣登峰造極的他，還欠缺一個完美的容器，一個其他人的身體都無法滿足的嶄新的容器！

　　人體煉成是唯一的辦法。

　　所以比爾從最開始就沒有打算將煉成的結果交給肖恩！

　　他抬起渾濁的眸子，看著肖恩：“那只能請您死一死了?！?p>　　肖恩：“？？？”

　　我死你個大頭鬼喲！

　　然而還未等他說出什么，有什么東西就從比爾干癟地嘴唇開合間施放開來。

　　宛如女妖尖嘯一般的透明的波動化作涌動的浪潮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吹滅了晶石燈，卷起地上的玫瑰花瓣，然后向著肖恩襲來！

　　只是一瞬間，他虛幻的意識投影就湮滅在這洶涌的攻勢之下。

　　煉金室又恢復了平靜。

　　而剛“殺死”肖恩的老比爾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輕松，他隱隱覺察到這只是對方類似毫無力量的分身一般的存在，否則擁有如此締造奇跡能力的存在不可能被被自己殺死！

　　但他絕不可能將自己的成果交出去，即使那成果是因為對方才煉成的！更何況自己還等著這完美的身體續(xù)命！

　　所以現(xiàn)在要做的是，逃！

　　趁著對方真正的本體的報復還未到來，離開這里，離開圣盧森！

　　電光火石之間，老比爾心中就有了定計，他開始準備進行靈魂的轉移，將自己的靈魂從這腐朽的身軀上剝離，灌注進那完美的肉體。

　　然后，逃離圣盧森，永遠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