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垂頭者:男孩是個殘次品
武技長走出古堡大門,垂頭者在門內(nèi)握著拳,底底的垂著頭。
“快些吧,門不能一直打開的?!?p> 垂頭者輕輕邁出了一步,他感覺面前就是懸崖,于是又退縮到了門后。
突然的,他有了個不符合自己準(zhǔn)則的想法,只要現(xiàn)在把門鎖好,就能把武技長關(guān)到門外,一夜之后,古堡外的陽光就可以把他毀滅。
殺掉一個武技長,主母會開心吧?
垂頭者搖著頭,甩掉了這個想法,他很矛盾,他居然有想取悅主母梅洛尼,比如此刻有殺掉武技長的沖動,但是,他又一直排斥這種取悅的方式。
“剛才,我的哥哥想要殺掉我?!贝诡^者又向門內(nèi)退了大大的一步,他的話不是在詢問,但是武技長還是回答了。
“是的?!?p> 垂頭者聽到肯定的答案又退了一步,手在止不住的發(fā)抖,他在克制著那種迫不及待的的殺戮想法。
“那——你呢?你想殺了我嗎?”垂頭者問。
“如果你在考慮把我關(guān)在門外,我建議你放棄這個打算?!蔽浼奸L看穿了垂頭者的思考,“你沒有觸碰大門的權(quán)限,如果你去觸碰,結(jié)果你是知道,你會立馬被門中的魔法傳送到日落位面——我要殺你的話,又為什么要這么多事呢?非要把你帶到門外?”武技長耐心的在古堡外等待著,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那你唯獨帶一個最不受主母喜愛的人出來又是為了什么呢?垂頭者默念著這句話終于走出了古堡。
“其實如果你和你哥哥正面對抗,他不一定能占多大的優(yōu)勢?!蔽浼奸L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的說話。
垂頭者一點都不相信,他一直認(rèn)為哥哥是不可能戰(zhàn)勝的存在。
“不是占優(yōu)勢,如果你們是戰(zhàn)斗,不用暗殺之類的東西,你的哥哥會處于絕對的下風(fēng)?!?p> 垂頭者讓武技長的話如耳邊的風(fēng)一樣吹過,毫不在意。
怎么可能?哥哥最受主母重視,擁有主母最多的祝福。
“只要你不給自己設(shè)限。”
武技長一路都在對垂頭者的武技進(jìn)行剖析,這讓垂頭者有了些新的想法,會不會武技長在教唆我和哥哥打架?任何一方的死亡都是因為猜疑,都想知道在武技上到底誰厲害。
“那他知道嗎?今天想殺我的那個哥哥?他知道嗎?”垂頭者走出希隆古堡后第一次開口說話。
“知道什么?你比他強(qiáng)?他當(dāng)然知道。”
“那為什么他還要殺我?”
“這就是他想殺你的理由。他擔(dān)心你和他一樣?!?p> “一樣什么?”垂頭者不解的問。
“他曾經(jīng)不是長男?!?p> “那誰是?”
武技長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不留神說了太多,立即住了口,風(fēng)又叫囂了一會兒后他才重新在沉默中開口,“你以后會知道的?!?p> 風(fēng)繼續(xù)呼嘯著,他們在呼嘯聲中靜默著走下了半山。
“來,在這個位置看看希隆古堡。”
垂頭者轉(zhuǎn)身,面對著古堡卻抬不起頭,仿佛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下,整個古堡就壓在了他的后腦勺。
“我們要去哪?”垂頭者問。
武技長看著這個肩膀?qū)掗?,背影卻很懦弱的男孩感到有些無奈,他想了想,又整理了下長發(fā),武技長臨時改變了主意,“我們先去一個比較適合你視野的地方?!?p> 還有哪里會是適合我的地方?垂頭者默默的在想。
在古堡里,作為最不受寵愛的男性,垂頭者一直很孤獨,孤獨可能是他唯一的陪伴。
他比同齡的孩子更先知道取悅主母的方法,比如把燭臺刺進(jìn)同伴眼中,用隨處可見的毒蜘蛛卵隨便混進(jìn)某個人的食物中,還可以在他們慣用的武器上偷偷裝倒刺……
如果這些方法在幼年時就開始實施,垂頭者一定可以在充滿愛的環(huán)境中長大。
主母的擁抱,主母的親吻,主母的營養(yǎng)……這些會像古堡內(nèi)源源不斷的殺戮一樣向垂頭者涌來——如果他這么做了,如今也不會一直垂著頭。
他沒有這么做,一件事都沒有,他知道所有殺戮和暗算的方式,靠逃避活了下來。
他沒有殺戮,因而沒有取悅主母;他沒有死去,浪費了古堡的資源,所以在希隆古堡,他們都認(rèn)為這個男孩是個殘次品,心中一定有不完整的部分,而且,垂頭者的情況更加嚴(yán)重,他腦中殘缺的部分被另一種不健康的思想填充了,于是,他們疏遠(yuǎn)了這個男孩。
總所周知,這種生而殘疾的人在古堡只有一個職位給予他們——成為一個掘墓者——只有武技長除外,他在一個偶然中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有著非凡的能力。
垂頭者低垂的視野恰好能留意到地上的融蠟,他能在融蠟徹底凝固前,就把蠟?zāi)蟪梢粋€完好的形狀,每當(dāng)捏完,垂頭者會看一眼,然后在凝固后一手捏碎。
武技長是在一次外出狩獵任務(wù)完成后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到的,垂頭者的雙手極快,他用那點不多的融蠟飛快的捏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烏鴉,然后男孩沖著烏鴉吹了口冷氣,把烏鴉捏碎。
烏鴉?
武技長心中詫異,這個男孩頭都沒有抬過,從來沒有過出門的權(quán)限,怎么會知道烏鴉的樣子。
“喂!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p> “那是烏鴉?!?p> “烏鴉,烏鴉是什么?”
“你剛才捏的就是?!?p> “我?我剛才捏了什么?”
垂頭者想離開,被武技長一個膝擊撞到在地,他捂住肚子,彎曲得像要把肚子剖開,把頭填進(jìn)去。
“你等著?!蔽浼奸L按住了脾氣,有了些新的想法要去實踐。
在古堡中,男性地位太低,在成年后連可以走動的范圍都會有限制,因為在主母看來一個卑微者如果不經(jīng)意的和女性對視,那就是對女性的奇恥大辱——除非武技了得——這類男性往往可以成為侍父,他們能在古堡最底層自由活動。
侍父中最厲害的,就是武技長,古堡內(nèi),男人最頂點的地位。
武技長找到掘墓者要了塊黏土,他拿著黏土找到了男孩,男孩還在疼痛著。
“再捏一次?!蔽浼奸L命令。
垂頭者雖然不取悅主母,但是他對古堡內(nèi)的等級制度還是了解的,他立即就開始用飛快的雙手塑造著泥土,泥土在他的手上,給了武技長一個誤會,他險些以為是某個生命體被埋在了黏土中。
“這就是烏鴉?”垂頭者看著成品問,他習(xí)慣性的對黏土吹起,在地上摔扁。
這是一只棕熊。武技長在心中糾正,對男孩的興趣越來越大。
天生的戰(zhàn)手。武技長在心中贊嘆。
“等我。”武技長贊嘆后把男孩留在了屋中。
垂頭者不知道武技長在離開的那段時間做了什么事,總之在武技長回來之后,最卑微的垂頭者被允許到古堡的練功房進(jìn)行武器的保養(yǎng)工作。
“學(xué)會了沒?”有一天,武技長在所有人都離開后,單獨對這位殘次品說話。
殘次品沒有回答,專心的擦拭著刀上的血,又有人以訓(xùn)練為借口下死手了,這份工作他得心應(yīng)手,因為不需要抬頭。
“我問你學(xué)會沒?”
殘次品可能連語言功能都失去了,武技長沒有死心,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一個正方體,他打算利用這個讓殘次品做一個必要的回應(yīng)。
正方體有羽翼雕紋的那面亮了起來,一群烏泱泱的血鴉從夢靨位面飛出,散落的羽毛擠滿了房間。
斬殺血鴉,是古堡內(nèi)的男人獲得出門權(quán)限的必要條件,狩獵者必須掌握在群鴉中迅速找到首領(lǐng),并對首領(lǐng)一擊斃命的技能,否則血鴉會從狩獵者的傷口中飛進(jìn)體內(nèi),啄食人的血肉和精神,把他也拉近夢靨位面,變成血鴉。
最強(qiáng)大的武技長學(xué)得這樣的技巧都花了三年。
這位殘次品一動不動的聽著鴉鳴,不急不緩的打磨著手中的武器,血鴉叼走了他的肉,他如磐石一樣安穩(wěn)的坐著。
突然的,在血鴉準(zhǔn)備鉆進(jìn)肉中,啄食殘次品的思維時,垂頭者隨手拋出正在打磨的匕首,刺透了血鴉,鴉鳴停止了,鴉血,鴉羽,全部回到了夢靨位面。
“戰(zhàn)手?!蔽浼奸L說。
殘次品駝著背拔出插在墻上的匕首,武技長決定再試探另一個可能性,如果能夠得到驗證,那這個男孩絕對不是什么殘次品,是萬里挑一的英才。
武技長拔出了腰間的短刀,隨手就扔給垂頭者。
男孩頭也不抬,空閑的那只手輕松的就接住了,匕首和短刀在他手中畫出了最華麗的鋒刃光芒,武器在回應(yīng)他的內(nèi)心。
“雙戰(zhàn)手。”武技長肯定的說。
“你記得我的位面體嗎?”古堡下,武技長對初出大門的垂頭者說。
“記得?!?p> “為了給你訓(xùn)練,我放出了血鴉,吼熊,你都輕松戰(zhàn)勝了?!?p> “不輕松?!?p> “但是當(dāng)我放出最弱的生物時,你卻下不了手,你哭了?!?p> “記得?!?p> “我?guī)愠鰜?,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找找這種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