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安蒂緹娜軟弱的樣子,格薩爾泛起了濃烈的,如瘟疫一樣不可抑制的愛意。
可能任何一個女人在成為母親之后,無論曾經(jīng)在多么兇險的環(huán)境中周旋,她都會因為母性,變得強大而脆弱。
孤島之王撲倒了安蒂緹娜,伊利亞為他筑的高墻就是房屋的四壁,格薩爾在人來人往的孤島中毫無避諱,大膽的親吻。
安蒂緹娜驚恐的拒絕著,格薩爾瞪著她,咬了咬她的下唇后問:“怎么了?不習慣?”
格薩爾說完猛浪抬頭一樣猛烈的大吼:
“所有人——”沙特阿卡的子民聽到命令,都矚目過來,“不許看!”安蒂緹娜感覺自己被強烈的音浪釘進了土壤,而沙特阿卡人則如同被風掃過的樹木,齊刷刷的偏過了頭。
“感覺自在些沒有?誰看,我就挖掉誰的眼睛。說到做到。”格薩爾開心的親吻了女人的大眼。
“不,格薩爾。不是我自不自在的問題,如果這樣你能夠快樂,我愿意這樣?!卑驳倬熌热匀唤弑M全力的推阻著孤島之王,仿佛身上還有最珍貴的東西不愿上交,“肚子,我的肚子。”她不安的說。
“懷上了我兒子的肚子。”
“不是,格薩爾,我感覺,我懷上的是毒蛇,你不要去驚動它,它好不容易才在我肚中消停。”安蒂緹娜不停的退步,“你忘了嗎?當我通過大海和大地的試煉,我回到了孤島,那時先知對我說的話,他說我肚中的海蛇會探尋更廣闊的海域?!卑驳倬熌忍嵝训?。
“你曾經(jīng)對我說過,你的那個島,附屬于什么?”格薩爾像在慢慢靠近待宰獵物的猛獸,眼睛里全是渴望。
“羅德,羅德城?!?p> “看吧,你是羅德人,先知的預言只對沙特阿卡人有效。”
“不要,格薩爾,不要。”安蒂緹娜哭出了聲,然而央求只起到相反的作用,她越是暴露軟弱,格薩爾就越想去占有。
“格薩爾,不要像你攪動海洋那樣驚擾這只野獸,我求求你。”
“如果你懷上的是野獸,那我讓它現(xiàn)在就學會在我面前保持溫順?!?p> “格薩爾!”安蒂緹娜的母性讓她穿上了比戰(zhàn)士還要牢固的鎧甲,她鼓起勇氣說起了最后的言辭,“如果你真的要這樣,我可以保證,它會過早的從毒蛇卵中孵出,它會長出和你一樣英俊的臉龐,臉龐下會連接著一個毒蛇的身子,它會摧毀你的成就,在廢墟上建立更大的廢墟。”
——我就是這么當上孤島之王的。
格薩爾心中想到了泰格維森。
被自己兒子推翻?這可能是孤島之王最不差的后果。
“如果你真的能生下這個怪物,那我就剝?nèi)ニ钠?,在蛇皮上面裹上瀝青和沙,作為我的馬褲,我還要把它的骨頭抽下來,當成船的主骨?!?p> 孤島之王歪著嘴笑,安蒂緹娜知道,格薩爾掛起這樣不由自主的笑容時,他想要的東西都勢在必得。
他得到了,格薩爾攪動起另一片海。
安蒂緹娜在哀凄和歡愉中哭泣,不會有母親愿意孕育一個惡毒的蛇,同樣也不會有母親愿意殺死自己尚在腹中的胎兒,矛盾的是,更不會有女人體會不到格薩爾汪洋的雄性魅力。
格薩爾真的聞到了咸腥的海水,這片海的波瀾他沒有見過,他對這片海感到陌生,孤島之王感覺被海洋孤立,海里的浪花是大海吐向他的厭惡的口水。
我在海洋中長大,沒有海洋能這樣拒絕我!格薩爾在海中怒吼。
他習慣性的拔出了腰間的斧頭,手上只是一截斷木,他立即扔掉斷木,想從船上拿出弓箭,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他踩在即將沉沒的戰(zhàn)船上。
“奧多!”格薩爾在船上沖著天大吼,“如果你能為我?guī)韽妱诺暮oL,待我上岸,我會為你獻祭一個活人!”
海風吹來,格薩爾上了岸。
他在城墻旁,聽到模糊的呼嘯,城墻上涂滿了血,詭異的是,他竟然能從血中看見血的主人,這些都是沙特阿卡的戰(zhàn)士。
尸體從高墻上跌落,如天國巨大的雨滴,沒有一滴雨打在他身上,跌落的尸體,也是沙特阿卡的戰(zhàn)士。
孤島之王產(chǎn)生了難以抗拒的絕望,他跪到墻面,扶著墻,然后,更加絕望——這是伊利亞為他修建的墻,他被墻隔絕在外,像一個想要入侵沙特阿卡的掠奪者。
這是,怎么回事?
格薩爾在墻邊哭泣。
云梯不斷的靠近城墻,不斷的燃燒,不斷的塌落,戰(zhàn)士不斷的成為雨滴。
格薩爾隨手拿起了滾燙的木炭,手上沒有感覺,唯一的感覺就是心中的透頂?shù)慕^望,他打算吞下這支木炭,讓它把氣管燒毀,干脆死在墻下。
他沒有這么做,孤島之王在絕望中找到了希望,摸到木炭的一瞬間,他就知道,這是伊利亞搭建的云梯,他能感覺到這就是伊利亞的手藝,但木材不是來自不是沙特阿卡的樹。
發(fā)生了,什么?
現(xiàn)在的格薩爾,比女人還要脆弱。
“伊利亞!”他吼著,一點沒有了王的威嚴,像小孩迷路時的大吼。
“撤退!”
格薩爾聞聲望去,安心了些,至少不會死更多的人了,他看見,現(xiàn)在是伊利亞在指揮戰(zhàn)斗。
伊利亞揮舞著他的劍,快得如同振翅的蒼蠅,不過他沒有鼓舞士氣,他不斷的阻止戰(zhàn)士爬上他的云梯,不斷驅(qū)趕戰(zhàn)士回到殘余的戰(zhàn)船。
做的好,伊利亞。格薩爾說完準備死在墻下。
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就來到了末日,我怎么在一瞬間就承受了生命中沉重的背叛和歸來。
我連發(fā)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開始面對結(jié)果。
伊利亞騎著馬跑來,抓住了格薩爾,孤島之王卑微的在地上拖行,他沒有反抗,沒有怒氣,沒有痛覺,像一個知道自己罪孽的人一樣,默默的承受著馬刑。
筑城者伊利亞把格薩爾拖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他了下馬,又把格薩爾推上馬。
“跑!”伊利亞吼,他始終精致的面龐臟兮兮的,只有灰眸還是那么明亮——不,不明亮了,是看到現(xiàn)在伊利亞的灰眸,想起了曾經(jīng)伊利亞的樣子。
“跑!格薩爾!跑!我的王!”
格薩爾呆住了,枯木一樣沒有活力的呆住。
伊利亞咬牙切齒,舉起了刀。
對,就這樣,格薩爾停駐在馬上想,如果可以選擇死亡的方式,我只愿意死在你手上。
伊利亞用刀背拍打馬腿,馬消極的跑,船上的人把格薩爾抱上了歸宿。
格薩爾看向伊利亞,伊利亞越跑越遠,船在越加壯烈的雷鳴中離孤島也越飄越遠。
伊利亞的身影越來越小,城墻上站立的人影卻不合規(guī)律的越來越大。
格薩爾和雉堞上的人幾乎是面對面的對視,他知道,墻上的人瞪著的正在逃離的自己。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的眼神擁有這么難以置信的親近感,他的瞳仁中,竟然有兩只活躍的海蛇在他湛藍的眼睛中四溢的翻滾。
伊利亞,你為什么要去赴死?格薩爾問。
伊瓦爾,你為什么要殺我?格薩爾突然間就知道高墻上領主的姓名,他太清楚了,那是他為兒子取的名字。
天神給了另一個答案。
“格薩爾!”天神用雷鳴拷問著孤島之王,“我用海風送你上岸,現(xiàn)在,我要求你獻祭我一個活人?!?p> “那就,他吧?!?p> 格薩爾指著高墻,不知道是打算獻祭他的兄弟伊利亞,還是他的兒子伊瓦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