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云道:“嵐嵐,晚了,該休息了?!?p> 聲音是一貫的清冷。
嵐兮正惱他待人無情,當下頗沒好氣,起身與他爭鋒相對:“秦姑娘又不是什么毒蛇猛獸,我們多聊一會兒又能如何,你非得對人家這般冷若冰霜嗎?”
即墨云面無表情,只是盯著嵐兮瞧。
過得片刻,“好吧,我認輸!”嵐兮舉手投降,牽起秦長妤道:“妹妹,我們一起去歇息吧?!?p> 秦長妤依偎在她身邊,怯怯地應了聲“好”,美目含淚,羞答答地瞧了即墨云一眼,便要隨她同去。
“站住,誰說你們今晚睡一塊了?”嵐兮剛跨出一步,即墨云又開口道。
“哈?”
嵐兮回頭道:“我們只有兩頂帳篷,你一頂,老于一頂,那我們倆當然只能一起睡馬車啦!”
“你先回車廂?!奔茨频?。
嵐兮指著秦長妤,問道:“那她呢?”
秦長妤見二人僵持,淚水又適時奪眶,乖巧地道:“姐姐還是聽公子的話吧,否則……”
話猶未了,即墨云冷眼向她一掃,她陡然一哽,不止話說不出,連淚意也止住了。
嵐兮頓足惱道:“好吧,我什么都不管啦?!?p> 她撂下這句話,便氣嘟嘟地走了。
“姐姐!”
秦長妤喊了一句,見得即墨云在身邊,也不敢強留嵐兮,當下回首,低眸偷覷,羞赧道:“公子,長妤若不與姐姐同寢,那今晚……”
即墨云食指一抬,指向相距不遠的一頂帳篷,語氣冰冷:“那里?!?p> 她順指瞧去,怦然心動,不自覺緊了緊衣襟,滿面緋紅,不勝嬌羞:“可是那里,不是公子的寢帳嗎?這……”
只道他定力非凡,到底是個男人,不能免俗,不過故作君子而已,這么快就原形畢露了。
她正心下得意,即墨云卻當頭潑了瓢冷水:“沒關(guān)系,今晚我睡馬車里?!?p> 秦長妤一怔,很快又笑道:“這,公子尚可不在乎,可姐姐畢竟是姑娘家,你們又只是朋友,孤男寡女,恐怕不妥?!?p> 她這一笑,的確像位大家閨秀,笑得大方,說話也很得體。
即墨云冷笑道:“我與她一起不妥,與你一起就妥了,是嗎?”
秦長妤繡帕掩面,咬唇無辜道:“不,長妤哪有這個意思,公子這般說,是在折辱長妤了?!?p> 即墨云懶怠與她糾纏,他恢復平時的口吻,淡淡道:“天色不早了,秦姑娘早些安歇吧?!?p> 話音剛落,人便轉(zhuǎn)身走了,秦長妤咬牙暗恨,纖纖素手,漸握成拳,指甲慢慢陷進掌心。
即墨云掀開車簾時,嵐兮已拆下車座,躺在貂皮上蓋好被子,但翻來覆去,無法入眠,顯然心情起伏難平。
即墨云脫了靴子,將劍匣立在角落,橫臥在車座上,單手支頤,雙目輕合。
嵐兮躺不住,索性掀開被子,坐起來嚷道:“喂,我都知道了,雖然你不可能喜歡她,但也不用這么絕情啊,至少給點好臉色也成???”
即墨云依舊閉目,薄唇微啟,心平氣和:“嵐嵐,你喜歡多管閑事,我攔不住你,只有一點你須得注意,那個秦長妤,你少和她接近?!?p> 嵐兮不服道:“你少和她接近我理解,可為什么我也要少和她接近?”
即墨云不語不動,吐納均和平穩(wěn),便如睡著了般。
“不理我,哼!”
嵐兮決定不再自討沒趣,拉上被子悶頭大睡。
不知過得多久,她終于沉沉入睡,夢里但覺悶熱,揚起一腳,便將錦被踢出老遠,一半在車廂里,一半在車廂外。
即墨云墨眸淺睜,無奈地一嘆:“這么大人了,還蹬被子?!?p> 他翻身而起,撿起被子重又為她蓋好,她正睡得香甜,鼻尖翕動,發(fā)出極細微的鼾聲,他只一凝眸,便情不自禁地橫臥在她身側(cè),輕輕捏住她的鼻尖。
他嗔笑道:“傻丫頭,幾句花言巧語,幾滴眼淚就把你給騙了,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她頓感不適,秀眉一蹙,本能地張口換氣,他及時松手,她猛地吸氣,翻了個身,車廂狹窄,他無處避讓,柔柔的唇瓣便擦過他涼涼的薄唇……
突然之間,即墨云如遭雷擊,渾身又酥又麻,呆了片刻,墨眸逐漸迷離,心魂俱已沉醉。
喉頭一滾,玉指不由自主地抬起,拈住她的下頦,薄唇貼上她柔軟的唇瓣,漸漸發(fā)熱,慢慢熨燙,一點一點地吮吸著她獨有的芬芳,靜夜里,滿腔愛意緩緩燃燒著……
翌日,嵐兮醒來時,即墨云早已端坐在座,打坐練功。
嵐兮不便驚擾,靜靜穿好外衫,梳理齊整,一切并無不妥,唯獨這唇上微微酥麻,怎么像是被蟲子叮過似的。
忽地想起那夜落水后,昏迷前,也有類似的感覺,不禁搖頭感嘆:這世上的蟲子可真多!
一行人收拾妥當,繼續(xù)驅(qū)車上路,即墨云一切照常。
秦長妤又是羞惱又是尷尬,絞弄繡帕,不知所措。
嵐兮不時觀望兩人,有心插手,無力相幫,再加上即墨云刻意與她形影不離,嵐兮便更難尋得與秦長妤獨處的機會。
如此倒也相安,過得兩日,到達長沙。
這日午后,他們剛進長沙城不遠,迎面忽然來了一對人馬,為首兩人一男一女騎著高頭大馬,女的年約四旬,紅衣勁裝,大眼鷹鼻,身材挺拔威武,英氣勃勃,腰懸一柄柳葉刀,刀鞘是鯊魚皮所制,上面鑲著綠松石。
男的年近五旬,也是一身疾服,一張方方正正的臉,劍眉怒揚,虎目闊嘴,下頜微須,看上去正氣逼人。
他們身后跟著八名彪形大漢,抬著一頂軟轎,軟轎旁還跟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圓圓的鼻,圓圓的嘴,梳著兩條小辮子,模樣甚是討喜。
這對人馬不偏不倚,正沖著他們的馬車來,等臨近時,那男的抬手一揮,人馬俱停。
老于一拉韁繩,停下馬車,手一拱,朗聲問道:“朋友是什么人?請問為何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