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祺很愛捉迷藏。
他家的房子很大,和這里差不多大,有很多房間,很適合做迷藏。
有一個叫阿董的,是媽媽給他請的第一個阿姨。從他有記憶開始,阿董叫他起床,給他喂飯菜,給他講故事,陪他玩——是她教會了他捉迷藏。
“一、二、三........”阿董在客廳數(shù)數(shù),他飛快地爬上樓梯,躲進二樓的某個房間,窗簾后,沙發(fā)旁,床下或者衣櫥里,然后等著董阿姨找到他。
一開始,阿董老是大聲問:“藏好了嗎?”
他大聲回答說“藏好了”,于是阿董聽著聲音就把他找到了。
“哈,找到你了?!卑⒍衾怖_簾子、打開衣櫥、蹲在身子,找到把自己縮成一團的他。
他有點不高興,他輸了,可是又有點高興,剛剛在等她的時候,他孤零零的,有些害怕。
阿董笑了,圓圓的臉上立刻起了很多褶子,看上去比媽媽老多了也丑多了,她一把抱住他說:“祺祺好會躲呢,阿姨差點找不到你”。
這話讓祺祺有些得意,而且阿董身上軟軟的,祺祺喜歡她抱住自己。
后來,和阿董玩多了,他就有經驗了。不管阿董怎么問,他都不回答。
阿董越來越難找到他,他的膽子越來越大,可以一個人呆很久了,即使是在黑暗的衣櫥里。
他喜歡聽阿董越來越焦急的叫聲,他喜歡猛地跳出來,有時把剛好在眼前的阿董嚇一大跳。
“嚇死我了,祺祺!”阿董拍著胸口,既擔心又驚恐的樣子。
祺祺很得意。
爸爸很忙,媽媽很忙。每天,爸爸出門了,媽媽接著也出門了。
他們在家的時候,還是很忙。爸爸忙著打電話,看電腦,媽媽忙著敷面膜、化妝、換衣服。他們在他身邊,常常說了幾句話,好像就不耐煩了。
只有阿董陪著他,和他玩游戲,一遍遍找他。
他上幼兒園了,認識了小朋友。他們偶爾會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戲,誰也玩不過他。他可以飛快的找到別人,就像獵犬找到獵物,但是輪到他躲藏的時候,他就是所有人都喊他名字出來的那一個。
“阿董,我今天躲迷藏又贏了?!彼麑斫铀艑W的阿董說。
“當然了,我們祺祺最厲害了?!卑⒍埠芨吲d,豎了個大拇指給他。
祺祺6歲那年的一個晚上,發(fā)生了一件事情。
祺祺做了個夢,忽然醒了,他起床去找隔壁的阿董,開門時看見斜對面的爸爸媽媽的臥室開著一條縫,里面亮著燈光,隱約能聽到浴室里的流水聲。
媽媽在洗澡吧。祺祺想。
爸爸這幾天不在家,聽阿董說他出差了。媽媽每天回來的很晚,早上起來得很遲,他上學了還沒看見她。
祺祺看著那房門,聽到一個聲音對他說,“進去,躲起來,嚇媽媽一跳?!?p> 在家里,不是所有房間,祺祺都可以進去捉迷藏的,有三個地方,爸爸媽媽的臥室、爸爸的書房還有地下一樓的酒窖,都是祺祺的捉迷藏的禁區(qū)。阿董和他說,那里面有貴重的東西,怕他不小心弄壞了。爸爸媽媽不在時,阿董會把它們鎖上,不讓阿董進去。其實,祺祺一直很好奇有什么貴重的東西,不能讓他碰的。
“進去?!蹦莻€聲音又說了一遍。
祺祺踮起腳,縮起身子,像只貓一樣靠近了房門,從門縫中掃描了一下,果然沒看見人。
臥室靠近洗手間的那面墻有一排移門的衣柜。祺祺瞄準后飛快地竄了過去,躲進,關上柜門。
柜子里的衣服是懸掛著的,祺祺輕輕地挪動身子,把自己藏在一排長長的衣服后面。
不知道媽媽發(fā)現(xiàn)他是怎么的表情?祺祺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興奮。
他怕爸爸,爸爸很少對他笑,一旦他做了什么讓爸爸不滿意的事,他就板起臉訓他,就像對他的手下一樣。但他不怎么怕媽媽,因為媽媽不愛管他,有興趣時哄哄他,沒興趣時不理他,就像對小貓小狗一樣。也許媽媽會嚇一大跳,會罵他一頓,但很會就會把他扔給阿董,那也沒什么。
浴室里的聲音停止了,有人穿著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出來,往衣柜的方向走來。
祺祺屏住了呼吸。
衣柜的門被推開了,光照了進來,一只手伸了進來。
祺祺剛想喊,卻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臂,手掌很大,粗壯有力,肌肉分明。
是爸爸嗎?他回來了嗎?祺祺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快。如果是爸爸,那就糟了。
那只手在掛著的睡衣上移動,好像在挑選,最后取下一件爸爸穿過的睡袍,關上了門。
祺祺聽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一個身體躺到了床上的聲音。
同時,房門被推開了,有人走進來,又關上了房門。
媽媽的聲音響起,“你洗好了?”
“嗯。”一個鼻音濃濃的聲音回答。祺祺聽不出是不是爸爸。
祺祺聽到媽媽把似乎把一個重重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接著是卟的一聲,有酒倒在了杯子里,兩個杯子相撞在一起。
“把你老公的寶貝喝了,他不會生氣嗎?”一個男人笑著說。
不是爸爸,祺祺瞪大了眼睛。
“呵呵”,媽媽笑了,“別以為有個酒窖就真的懂酒了?!?p> “放心,他就喝個瓶子,里面的酒一不一樣,暴發(fā)戶可喝不出來。“
”73年的拉圖、82年的拉菲和去年產的長城,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都是豬八戒啃人參果,嘗不出味來呢。”
媽媽的話說完了,房間里響起兩人的竊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