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賤的東西!”
林氏罵道。
“蘇府的家風遲早有一天要被你敗個干凈!”
姚氏出身市井,說是說身份矮了林氏一截,偏蘇沉寵愛她這潑辣的性子。
恃寵而驕,加上一直以來也沒有禮義廉恥的框架束縛,所以常不把林氏放在眼里。
就如此刻,她受了林氏的斥責,不驚不慌從腰間扯出一條絲綢帕子,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水跡,一邊陰陽怪氣道。
“姐姐這是要干什么?我嫁進府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難不成只要你想起我這見不得人的出身,就要把我叫過來讓你訓斥一次不成?”
“我與三郎情投意合,往日里你罵幾句出出氣也就算了,今日還有小輩們在,你這是往誰處撒氣,是打誰的臉面?”
林氏氣的咬牙切齒。
“你也知道還有小輩在!你在沈園做那些下賤事的時候,怎就沒想到有小輩在!”
姚氏雖然潑辣,可聽見“沈園”“小輩”這些字眼,也慌了神心虛著低頭不敢再說話。
林氏見狀,只差沒背過氣。
這賤蹄子竟還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這樣齷蹉不堪的事。
還是在沈園!
蘇府的沈園是為了紀念為蘇太爺守寡四十余載的主母,蘇沈氏而建。
象征的是忠貞。
姚氏不懂,蘇沉定然不會不懂。
二人追求情趣刺激,全然不顧了家規(guī)廉恥,竟然光天化日的...在沈園...
林氏羞憤的閉上眼。
想到林家乃是名門望族,嫁給蘇沉本就算是下嫁。
若他蘇沉是個識相的老實人也就罷了。
偏偏他本事沒甚本事,官家少爺?shù)某裘〉故遣簧佟?p> 又好酒又好色,為人乖張不羈。
婚后不到三年,便連取了兩位姨娘回府。
殷氏家世不算富貴,卻好歹算的上是清白。
且為人膽小怯懦,凡事以夫為天,又極其看重家教尊卑,所以唯唯諾諾,對林氏言聽計從。
林氏雖然氣憤,但也勉強能接受與她共侍一夫。
可這姚氏算是個什么下賤東西!
一個舞姬,靠伺候討好男人做日子的表子!
竟然也配登堂入室,與她姐妹相稱?!
林氏越想越氣,拿起手邊的茶杯朝著姚氏狠狠砸去!
“說呀,怎么不說了!不是問我是在打誰的臉嗎?!你倒是自己說說,這是打了誰的臉?。 ?p> 姚氏低著頭未再多言。
林氏見了冷哼一聲。
“姚氏行為不知檢點,敗壞家風,先將人關到禁室,等阿郎回來再做決定?!?p> “你!”
姚氏瞪大了眼,抬手指著林氏心有不甘。
林氏擺手,厲聲吩咐門外奴才。
“押下去!”
姚氏知道蘇沉不在,任她掙扎也無用,所以對林氏的懲罰,她只能被迫接受。
但輸人不輸陣,臨走前她橫眉豎目的瞪了林氏一眼,惡狠狠道,“咱們走著瞧!”
姚氏被押下去后,房間里又再度安靜了下來。
林氏按著頭,瞥了眼蘇枝曦和殷氏,頗為疲倦道,“你們也回去歇息吧。”
蘇枝曦跪了一夜,起身時險些摔了一跤。
好在殷氏離得近,一把扶住了她。
請安出門后,殷氏頗為關切問,“今日究竟是何事,竟讓你大娘如此大動肝火。不是去給黃家姑娘賀喜嗎,怎的回來嫣丫頭說你搶出風頭,惹了周王不悅?!”
蘇枝曦道,“這事說來話長,阿娘若是想聽,曦兒到你住處,慢慢說與你聽可好?”
怕是習慣了她自以為是桀驁不馴的態(tài)度,忽而聽蘇枝曦語氣平和謙遜,殷氏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枝曦見怪不怪,只微笑著扶著殷氏,小心翼翼的生怕有所閃失似得。
這一路走的極慢。
殷氏隨口會問蘇枝曦幾句閑話,蘇枝曦好脾氣一直應著。
本是母女,即便她從前乖張叛逆不聽話,但如今乖巧懂事,殷氏是打心底開心的。
人的心性如何,獨院布置就會如何。
比如蘇枝曦前世,就喜歡一些金玉珠翠,亮閃閃明晃晃的東西。
比如此生不得意的林氏,屋內清撿荒涼。
而姚氏出身卑賤,院內便多是些五顏六色花紅葉綠的劣質庸俗之物。
唯獨殷氏的院子,生機勃勃,既有雅俗共賞的蘭菊,又有情趣獨特的擺件。
一眼望去,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在屋內坐定,有婢女端來茶水小食來。
蘇枝曦正是饑腸轆轆,拿起一塊糕點往嘴里送。
殷氏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小聲道,“慢點吃,慢點吃,小心吃急了,晚上鬧肚子痛?!?p> 蘇枝曦光吃不答,只管填滿肚子要緊。
殷氏瞧蘇枝曦狼吞虎咽的模樣,只會心的笑。
片刻后,才遲疑開口問道,“你當真瞧見了你姚姨娘的...那事?”
殷氏見蘇枝曦不答,臉微微泛紅道,接著說道。
“那東西...你不能去學。那...不是什么正經的東西,你竟然還往外頭跳...這...”
蘇枝曦還真不知道殷氏對閨房之事這樣忌諱...
不過細想,自己此時可不是歷經過人事的貴妃娘娘,是殷氏眼中一個未出閣的孩子而已。
所以要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告誡姚氏的閨房樂事,殷氏確是難以啟齒。
“我沒見姚姨娘沒跳過?!?p> “不是...什么?!”
她咽下一口桃花糕,又往嘴里塞一口,含糊不清回。
“就是...女兒么學...過她...那些東西。”
“那你在你大娘屋里說...”
喝了口水。
“女兒只在沈園見過一次,為求自保,只能出此下策。”
殷氏雖有心護著子女,可到底心機不及林氏深重,蘇枝曦知道有些話不便與殷氏說的太細。
便指著門外,岔開話題道,“阿娘養(yǎng)了這么多蘭花,可有墨蘭?”
殷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去,“自然是有的。是你阿爺從兵部的丘大人那處求來的呢?!?p> 說完不解問,“你向來不愛這些花草,怎么忽而問起這個?!?p> “從前我性急,雖然喜歡阿娘的花,也知道這些花品珍貴,不敢輕易開口要的?!?p> 殷氏嗔了一眼,道,“你這孩子!你要真喜歡,我叫人給你挖了去就是。”
蘇枝曦笑道,“只是養(yǎng)花需注意的事項太多,免不得要來擾了阿娘的清凈了?!?p> “你這孩子凈說胡話?!?p> 蘇枝曦陪著殷氏在屋內又說了一會兒話。
至亥初才回去自己的住處。
程情在門外探望,見蘇枝曦回來,忙迎上前去,關切問道,“姑娘怎去這么久?”
蘇枝曦搭著她手臂,回道,“去阿娘那陪她說了會兒話,不知不覺就到了亥時?!?p> 轉而又問,“程恩回來沒有?”
程情回,“回來了,說是累壞了,在屋里睡大覺呢?!?p> 一邊說著,眼睛一邊朝著程恩的住處撇了眼,酸不溜秋道,“知道的是她不拘小節(jié),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主子呢?!?p> 蘇枝曦只笑不語,目光看著燈籠下照亮的那一小片路,走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