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琛,你在哪兒?”月光下的另一邊,另一個女子,同樣在睡夢中尋覓,在睡夢中思念著。
楚思晴的傷勢比預計之中要嚴重得多,洛羽涵從白日里就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地守在她的床邊,半個時辰就要重新上一次藥。傷口張張合合,反反復復,血好不容易止住了,可要不了多久又開始滲出。洛羽涵心中焦慮,可是卻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夜深露重,好在易攸寧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你差不多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有睡了,去休息一會吧?!甭逵鸷吭谒膽牙铮崧曊f道。
“我不累,你要是困了就去小睡一會,思晴這里我?guī)湍闶刂?。?p> “你看她現(xiàn)在的樣子,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她到底喊了多少次大哥的名字了,其琛,其琛,一遍又一遍。她睡得昏昏沉沉的,卻還是忘不了大哥?!?p> “如果讓其琛聽到了,只怕他的心更難受。”
“攸寧,我真的沒辦法了,我用盡了一切我能想到的辦法我能配出的藥,可是思晴的情況卻越來越糟,我該怎么辦?我還能怎么辦?”
“生死有命,你已經(jīng)盡力了,我想思晴她不會怪你的。”
“可是我會怪我自己的,我不想看著她死,我也不能看著她死在我面前?!?p> 看著洛羽涵又急又氣又自責又懊惱的樣子,易攸寧實在于心不忍,他雖然不想,可是為了洛羽涵,他不得不那么做。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看著她死的。”
洛羽涵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驚喜地望著他:“你有辦法?”
“你真的有辦法!”推門而入的洛其琛,同樣驚喜。
易攸寧實在想不到洛其琛居然一直都在:“你?一直都在外面?”
“我不放心她,又不好進來看她,就只能在外面守著?!?p> “所以,你都聽到了?”
“是。”
洛其琛聽到了,他聽到了楚思晴的每一聲呼喚,每一句飽含深情的呼喚。字字句句,都是一根針,扎在他的心上,痛,卻無能為力。
她,太愛他。
他,卻不愛她。
“先不說這個,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你有救她的辦法?”洛其琛關(guān)心的事情,現(xiàn)在只有這一件。
易攸寧看了看這兄妹倆期待的神情,覺得壓力十足:“其實,我也不是很肯定,而且,那個人,也不一定就能救她?!?p> “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就要試一試,不是嗎?”洛羽涵絕不想就這樣放棄。
洛其琛也是一樣:“那個人是誰?你告訴我,只要能救思晴,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能把他找回來。只要他肯救她,我做什么都愿意!”
可易攸寧還是不得不先給他們潑一盆冷水:“先不說這個人我們未必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她也未必能救,即使能救,她又不一定肯救?!?p> “這個人是誰?”洛其琛并不死心。
“夢魂宮主?!?p> 夢魂宮主,簡簡單單四個字,卻真的宛若一盆冰冷的水,澆透了洛其琛和洛羽涵的熱情與期待。
“夢魂宮主一手毀了悠然山莊,足見她對楚家恨之入骨,她怎么可能救思晴?!甭逵鸷瓱o比失落。
洛其琛也差不多:“就算她自己與楚家無冤無仇,可是她是獨孤鷹揚的朋友,單就這一點,她就不會幫我們的?!?p> “更何況,茫茫江湖,從來都沒有知道夢魂宮究竟在什么地方。”洛羽涵剛剛?cè)计鸬南M?,一下子,全部變成了失望?p> 是的,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然而,易攸寧想賭的,就是這萬分之一。
縱使不可能,他也想去試一試,不只是為了楚思晴,更是為了不讓洛羽涵難過。
“你們照顧她,我出去走走。”
洛其琛真的走了,他需要自己一個安靜下來,他的心,早就完完全全地亂了。
易攸寧見洛其琛走遠,才又對洛羽涵說道:“羽涵,你照顧好思晴,等我回來?!?p> 洛羽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攸寧,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夢魂宮主,就算她不肯,我也要先找到她。”
“可是,你知道去哪里找嗎?”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p> “那你一定要小心,找到她,千萬不要跟她硬拼,我不想你有事?!?p> “你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那我先替思晴謝謝你。”
“傻丫頭,我這么做,不是為她,而是為你?!?p> 說完,易攸寧淺淺地吻在了洛羽涵的額頭上,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洛羽涵的心再一次被觸動了,她只盼著所有的風波快一些結(jié)束,她只想和自己心愛的人,過平靜的生活。
易攸寧挑了一匹最快的馬,一路馳騁,趕在日出之前,到達了城外山間的一座涼亭之上。趁著夜幕未散,抱著一絲絲期許,點燃了一支煙花。
彼岸花開,彼岸花落。
一瞬間的綻放,一瞬間的凋零。
他希望,這一瞬間,不是白白的綻放。
八年前,一個白衣女人帶著墜崖失憶的楚思晴來到洛家,聲稱是在山下救到的孩子,她不知道這孩子叫什么,只是一直聽她口中不停地喊著洛其琛的名字,她猜想洛其琛應該會認得這個孩子。
于是,多番打聽,才知道女孩口中的那個名字就是丘山雅苑的少主人。
那個時候,楚思晴已經(jīng)誰都不認得了,她唯一記得的只有洛其琛,唯一相信的也只有洛其琛。
或許,在那個時候,她對他就已情根深種了。
易攸寧當年十四歲,他清楚地記得那個白衣女人臨別之時送給了自己三支煙花,并告訴他如果以后自己有什么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就在晚上去城外的那座涼亭點燃一支煙花,她便會出現(xiàn)幫自己解決一件難事。
三支,就代表她可以幫自己做三件事。
易攸寧當時并不明白女人的用意,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幫忙,他甚至想不通為什么女人單單只給了他自己三支煙花,他壓根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漸漸的,他將此事淡忘了,煙花也被他收了起來,落了厚厚的土。
直到再見白衣女子,在丘山雅苑,站在夢魂宮主的身旁,他才知道那個女人叫素衣。
這件事,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洛羽涵。
而今,他只能用這個辦法,或許能夠找到那個叫素衣的女人。他不確定她能不能看到,因為他實在不知,這座涼亭的位置,是一個夢魂宮和溫柔鄉(xiāng)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夜色一點一點消失。
天亮了,易攸寧還在耐心地等著。
“等了很久嗎?”
聲音從他背后傳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易攸寧驚喜萬分,轉(zhuǎn)身一看,可他看到的卻并不是凌素衣。但是,他絲毫沒有感到失望,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是夢魂宮主。
夢魂宮主在溫柔鄉(xiāng)的窗邊,看到了這一朵怒放的紅色曼珠沙華,于是,她來了。
“宮主言而有信,易攸寧先在此謝過了。”
“我也沒想到,素衣當年給你的煙花,你竟然還留著。”
“既是素衣前輩所贈之物,晚輩豈敢隨意丟棄?!?p> “她果然沒有看錯人?!眽艋陮m主坐了下來,“找我何事?”
易攸寧站在她的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抱拳之禮:“在下知道宮主與獨孤門主是好友,可是在下的朋友被獨孤門主的寒鐵劍所傷,命在旦夕,還請宮主能夠幫在下的朋友向獨孤門主求一副傷藥,以保性命。”
“你的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楚思晴?!彪m然易攸寧不想提,可是他也根本瞞不住。
夢魂宮主冷冷一笑:“我知道洛家的人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我或是獨孤鷹揚求藥,只是我怎么都想不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會是你。我原本以為,是洛其琛。”
“其琛雖然也想找宮主幫忙,可是他們實在是求藥無門,宮主來無影去無蹤,若不是當年素衣前輩給我留下了這三支煙花,此刻我也未必能夠站在宮主的面前?!?p> “看來你并沒有告訴他們這件事?!?p> “我……”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畢竟昨夜我們剛剛交過手,你不想他們多心,以為你與我有什么干系,這一點我可以理解。”
“多謝宮主體諒?!倍虝旱膶υ捔钜棕鼘幱X得夢魂宮主并沒有想象中那般難以接近。
“你既然來了,那就說明羽涵無計可施了。”
“羽涵畢竟年輕,總是會有想不到的地方?!碧崞鹇逵鸷棕鼘幍哪樕暇蜁蛔杂X地露出微笑。
夢魂宮主瞧著他的模樣,竟有些懷念:“每次提到羽涵,你都會情不自禁地笑,你沒發(fā)現(xiàn)嗎?”
這一點,易攸寧真的沒發(fā)現(xiàn):“我?有嗎?”他又笑了。
每次提到羽涵,你都會情不自禁地笑。
每次提到羽涵。
每次。
夢魂宮主怎么會知道?他們不過才見了第二次面而已。
易攸寧有些迷惑地看著夢魂宮主的那雙眼睛,那感覺,好熟悉。
“我與宮主,認識嗎?”
是的,是認識,而不僅僅是見過。
夢魂宮主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了話,扭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將話題帶回最初:“你說你找我是要救楚思晴,可你總該記得,我與楚江闊勢不兩立,而楚思晴是獨孤鷹揚所傷,你覺得我會幫你這個忙嗎?”
夢魂宮主的慌亂反倒促使了易攸寧的肯定,他們,是認識的,只不過現(xiàn)在,對于她的身份,自己毫無頭緒。
“我不確定,我只是抱著一絲希望想來碰碰運氣?!?p> “那你覺得你的運氣好不好?”
“我不知道?!?p> “那我來告訴你,你的運氣,不錯?!?p> 小夢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瓶遞給易攸寧,她原本就是要給他的,就算他們沒有人來找她,她也會親自去送的。她原本還在憂心該如何解釋才能讓自己和楚思晴都不被人懷疑,恰好易攸寧的出現(xiàn),幫自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易攸寧接過,小心翼翼地收好,他沒想到夢魂宮主的身上竟然就帶著藥,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姑娘,你是思晴的朋友嗎?”
可是,當他抬起頭,卻沒有看見小夢,只聽到:
“她是我的命,我是她的魂?!?p> 一語言盡,人影無蹤。
她是我的命,我是她的魂。
這一句話,從此印在易攸寧心中,久久不能忘卻,直到半月之后,他才明白其中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