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阿南之死
這是王縣令有生以來遭遇的最可怕的事了,他不敢回頭,此時手上的鮮血浸濕了阿南給他包扎的粗布,一路上只顧逃命,臉上淚水縱橫,疼痛感模糊了他的視線。
馬兒在王縣令不斷的揮鞭下更是漫無目的的只往前沖,忽然一片陰暗潮濕的空氣向著他的面孔襲來,那浸潤沁涼的感覺使他感到更加的緊張與慌亂,他已經(jīng)經(jīng)受了太多的刺激了。
現(xiàn)在一片漆黑的環(huán)境里,他感到茫然若失,只有馬兒奔跑帶給他一陣陣似有活力的抖動,使他感覺自己還活著。終于亮光重又回來,他知道他通過了黎洲村民合力打通的隧道。
刺眼的眼光閃耀了過來,此刻馬兒已站在山巔最高處,他俯瞰山下,泊河水面上點點金光如片片金箔盡收眼底,綠樹成蔭,鱗次櫛比的屋宇分列在泊河的兩岸,此時他疲態(tài)盡現(xiàn)。
“什么人!”一聲暴喝下,他嚇了一跳,緊接著一枝突如其來的飛箭,驚得馬兒“嗚喝喝”一聲長嘯,馬兒橫沖下山坡,手上的疼痛加之一路的疲勞和神傷,使他越來越感到體力不支,緊緊抓住韁繩的手,緩緩地松了開來。
他整個人從馬背上毫無知覺地滑了下去,順著山坡化作滾地葫蘆,頭上背上前胸手上渾身是傷,原本受傷的手更是傷口崩裂,一股鉆心的疼痛使得他大吼了一聲。
“??!”他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待他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迷迷糊糊有個美麗輪廓在自己的眼前晃蕩,他可以微微聽到有兩個人在交談。
“燕兒,他怎么樣了?”
“還沒醒。”聲音輕聲細(xì)膩,顯然是個溫柔的女孩。
只是他傷重,在迷迷糊糊中又昏了過去,不省人事了。
“渴,渴——”他在黑暗中呼喊著這兩個字。只覺得口中忽然潤濕了許多,此時他微微睜開了雙眼,那側(cè)臉柔美的線條,細(xì)膩的小臉映入眼簾,如櫻桃般的小嘴在燭光的掩映下更加的飽滿誘人,黑色柔亮的秀發(fā)如瀑布一般垂在他的眼前,那雙如黑珍珠般閃耀著明媚的眸子,只一眼回望,便叫人難以忘懷,我見猶憐。
他一時看呆了,那少女莞爾一笑,更是令王縣令心中一蕩,如墜入棉花般柔軟的白云之中,又好似暢游在波光粼粼的水中一般令人感到舒爽快樂。
她捧著一碗水,緩緩地倒入王縣令的口中,始終帶著那種令人感到放松的笑容,使得他的睡意濃了起來。她捧著空碗離開,王縣令本想起來,可是卻使不上力,在睡意的催促之下,他無力反抗,最后又睡了過去。
他真正醒來時,已經(jīng)過了3天3夜了,這時他才真正的感到神志清醒許多。
“我這是在哪?”他一見周圍簡陋的桌椅,陌生的地方,下意識問道。這次他真正地看清楚了那個少女的模樣,只見她一見他醒了反而用手一遮臉頰,羞澀的轉(zhuǎn)過頭,結(jié)巴道:“這……這是奴家的家里。”
“這怎么好意思?”王縣令想要起身,忽然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傷口像被撕扯了一般,仰面便將要倒下,那少女也顧不得了,伸手扶住了王縣令。
只是這一下卻著實嚇著了他,原來那姑娘的半邊臉上有一塊極大的紅痣,紅痣呈現(xiàn)不規(guī)則的形狀,從耳垂根部一直延伸至脖頸處,凸起的紅色的肌膚如同被火燒得通紅,令人一見之下倒覺得那少女七分像人三分像鬼。
那少女似乎察覺到了王縣令眼中異樣的眼光,用手一遮臉龐,低頭跑出了屋子。
只留下了王縣令一人留在了空蕩蕩的屋子里,他這才明白自己的表情使得那姑娘羞愧難當(dāng)了。心下更是難受不已,他暗想:“她待我如此之好,我卻以貌取人,真是該死?!?p> 可是心下雖難過,終究于事無補,好在不一會,那姑娘臉上掛著一抹粗粗的紗布,盈盈邁入了屋內(nèi)。輕聲細(xì)語道:“公子,受驚了吧,見到我這般模樣。”說話之時,眼中閃著淚光,顯是內(nèi)心苦楚不已。
王縣令此時已恢復(fù)了許多,傷口也不再那么疼痛了,只慚愧剛剛的舉動,低頭道歉道:“姑娘見笑了,是我怠慢了姑娘,還未向你道謝。”
“公子,為何這般客氣,奴家受不起。”顯然王縣令的這一舉動使得眼前的女子十分的歡喜,眼中也不再藏著淚花,漸漸舒展了笑臉。
“請問姑娘芳名?!?p> “奴家林燕兒,雙木林,燕子的燕,以后可以叫我燕兒?!?p> “燕兒姑娘,請問我在何處?是否在黎洲村?”
燕兒姑娘點了點頭,雙目與王縣令一相交,登時臉上霞飛滿溢,低下了頭。少女初動情,自然是這般模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眉目間充滿著對眼前這個落魄的年輕人的一種喜愛之情。
這種強烈的情感波動自然也引得王縣令不好意思了,他雖感謝她的救命之情,卻絕不愿意與她有情。兩眼相碰之時,王縣令只低下頭,躲開了熱烈的眼神交流,使得對方失望而回。
“我在此地已多久了?!彼卣f道。燕兒姑娘察覺到了對方的冷漠,心中一凜,失望之余卻也在情理之中,淡然道:“足有3日3夜了。”
縣令趕緊拉開被子,急道:“我必須回去!”
“你還很虛弱,不能隨便亂動!”燕兒警告道。
“啊”他感到自己的傷口撕裂了一般,喘著粗氣,此時他頭上冒出點點汗珠,顯然他還不宜走動。燕兒拿水,把粗布浸濕,絞干,替王縣令輕輕擦去些許的汗水。
王縣令不好意思,接過手來,表示自己擦。
“燕兒,你認(rèn)識展鵬嗎?”
“展大哥,我當(dāng)然認(rèn)識!”
王縣令眼睛一亮道:“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p> “你找展大哥什么事?想報復(fù)他嗎?”燕兒顯出一副警覺地樣子,顯然剛才的話語令她有所防范了。王縣令雙手一舉,不斷重復(fù)道:“不,不,我為何要找他報仇?”
“真的?”燕兒問道。
“自然,我為何要報復(fù)他?”
“哦,看來你不知道?”燕兒見他這副傻愣愣的模樣,嘆了口氣道。
“知道什么?”王縣令更加納悶了。燕兒呆呆地看了王縣令一眼,呼出一口氣說道:“你這人,忽然闖入了哨塔的范圍之內(nèi),展哥哥一箭原本只是想警告你,不想你那馬瘋跑了起來,好在你摔下馬時,落在柔軟的草堆上,不然早一命嗚呼了?!?p> “什么?那一箭是展鵬射的?”王縣令大感意外。
“嗯,只是沒想到差一點要了你的命,好在展哥哥把你救了回來,讓你在我這兒靜養(yǎng)。”燕兒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她見王縣令不再以那種鄙夷的目光待她,心中也歡喜了許多,繼續(xù)說道:“你來找展哥哥嗎?有什么事?”
“自然有事,只是如今我這副模樣,只怕得多在這兒呆上幾天?!蓖蹩h令試著起來,只覺全身疼痛,只得灰心道。
“不妨,明日展哥哥便會過來的?!毖鄡赫f道。
“真的?”
“我不會騙你的,他說過明天來看看你的傷勢,畢竟是因為他才讓你受傷的呢?!?p> 聽了這句話王縣令才放心,靠在枕墊上,連聲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毙闹幸种撇蛔〉目鞓?,他心中惦記著困于危難之中的阿南。
燕兒見王縣令一副元神出竅的模樣,說道:“你是否累了?”這時王縣令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不是,只是心中還有點惦記的事,對了,在峽谷道口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嗎?”
一聽峽谷道口,那女娃的眼神閃閃躲躲,渾身打顫,顯然發(fā)生過什么事。
“怎么了?”王縣令追問道,“是不是聽說了什么?”
燕兒點了點頭,說道:“據(jù)說一個過路客商,被匪盜砍下了頭顱,插在了位于峽谷道口的一棵樹上?!闭f出這句話時王縣令感到燕兒的牙齒在打顫。
他猛然驚覺到阿南可能遭遇了不測,繼續(xù)追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公子背展哥哥送到這里的那一天?!?p> 晴天霹靂,令人無法接受的噩耗傳來,使得王縣令渾身顫抖了起來,那雙閃著堅毅目光的眸子里噙滿了淚水,“唰”地一下滑落在了他的兩頰。
燕兒不知其為何如此傷心,問道:“公子為何哭泣?”
“被害的那個人是我的生死兄弟。”王縣令悲傷道,顫抖的聲音令燕兒受到了情緒的感染。
“人死不能復(fù)生,公子節(jié)哀順變?!毖鄡喝崧暤馈?p> “謝謝你。”王縣令說道。燕兒那嬌柔的身軀微微一怔,心花怒放,見他似乎精神不佳,說道:“燕兒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因為她感覺到了眼前這個受傷的男人需要靜靜地呆一會。
她緩緩站了起來,打算離開。王縣令開口道:“燕兒姑娘,可否靜靜陪我呆一會?!毖鄡鹤匀幌膊蛔詣?,她心里叫著愿意愿意,表現(xiàn)得卻鎮(zhèn)靜自若。
只微微點了點頭,兩人就在這不足兩平米的茅屋之中,面對面靜靜地呆坐著。
夜深了,窗外早已漆黑一片,而此時王縣令已沉沉地睡去了。燕兒替王縣令蓋上了被子,自己則在他的床邊擺上椅子,枕著被子角,雙手疊著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