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更,顏七尋才蘇醒過來,房中沒用掌燈黑暗的可視范圍低的可憐。
她想起身,心口上的痛意猛的襲來,“嘶”的低喚一聲只得作罷。
等到慢慢的適應(yīng)了黑暗,才隱約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發(fā)現(xiàn)并不是自己的房中。
喉嚨灼燒感難受的說不出任何話來,再仔細(xì)的將這環(huán)境打量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是西門凌未離的院落。
屋內(nèi)靜悄悄的,唯能聽到屋外梧桐葉細(xì)細(xì)的簇動,溫婉的晚風(fēng)自窗戶飄進(jìn),紗幔如霧般輕揚。
將屋內(nèi)氣氛渲染的更凄涼,她一顆心如同墜入了冰窖,再無生氣。
祁殤那張清晰的面容再次浮現(xiàn)在她腦海中,他終究是沒放過她。
回過頭來細(xì)看,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自導(dǎo)自演。
有些人真沒想象中的在乎自己,彼此到最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黑暗中,她捂著傷口掙扎起身,外邊一縷月色撒入,地板都泛了些淡淡的清影,更顯涼意。
一路如游魂似的,淡青色衣衫還在,心口處也還留著斑駁的血跡,風(fēng)起,衣衫如薄霧飛揚。
她就這樣走到了西街十三巷,苔青的青石地板上落滿枯葉,蕭條的人影緩緩而行。
那幾棵銀杏樹綠黃相襯,蔥綠的細(xì)葉與泛黃的秋葉交相輝映,應(yīng)景而動,也不失幾分美感。
她雖知道他不會出現(xiàn)在這被遺棄的院落,還是會時常過來打理,雜草不再生,塵埃不再積。
藤椅在那孤獨的凹自回蕩,少了那坐在上邊喜笑顏開的人,就顯得這樣的沒了生機。
舊景依舊蕭條而存,人切相繼離開了,景仍在,賞者已遠(yuǎn)去。
顏七尋就這樣靜默的杵在三棵銀杏樹前,不知想著什么。
上天適時的下起了瀝林小雨,混著泥土的氣息、杏葉的淡香、濃濃的愁緒。
任由雨水落在青絲上、衣裳上,扯的傷口都有些生疼。
她幻想中的以后不是差點死在他的劍下,而是兩人在等閑谷自在的朝夕相處直到白首,那時他們將會是人們羨慕的一對神仙伴侶。
她喜歡了祁殤十幾年,最后是在這樣的局面下結(jié)束,她知足了亦放棄了。
淚水自眼眶劃落,混進(jìn)雨水不知是咸是甜,傷口慢慢滲出血來,又在白紗布上暈染開。
“今后你與他再沒有關(guān)系了,好好當(dāng)你的半坊主吧!”
自言自語的說著,聲音沙啞的有些難聽,喉嚨那股灼燒感還未散去。
入秋已有些些涼意,加上身上濕透的衣衫,她身子開始哆嗦起來。
模糊中瞧見有人自那扇破舊的大門撐傘而入,一襲白衣將他身形襯的修長,衣擺被雨水打濕。
邁的步子有些急促,踏上青石地板濺起雨水,他冷峻的容顏慢慢清晰。
顏七尋摟著自己的肩膀轉(zhuǎn)身,對上那人擔(dān)憂的視線,琥珀色雙瞳慌亂中又隱藏了另一種情緒。
清秀劍眉在他微皺的眉頭上更顯俊逸,額前兩縷墨發(fā)被大雨打濕,卻還是不失靈魂的襯著面容。
處理完西門事務(wù),回到房中見她不在,凌未離便不顧大雨的跑出來尋她。
在京樂坊未見她身影,向落伊打聽了才知道這一處地方。
見她在這才稍稍放了些心,又瞧見顏七尋傷口滲出的血,急忙跑去。
凌未離高出她一個頭,修長的手指將傘撐于她上方,為她擋出了一方?jīng)]有雨天空。
自己的半邊身子就在外面淋著,顏七尋抬眸撞他雙眼,如跌進(jìn)了一潭翠湖,湖水平靜、溫暖。
內(nèi)心竟有一絲莫名的悸動,為何這種時候他總是這般巧合的出現(xiàn)?
“你就這么不惜自己的命嗎?傷口才剛止住血”
顏七尋瞧了眼自己的傷口,忽覺冷意更甚,身子抖的有些厲害,她將自己肩膀摟的更緊了些。
是啊今后她要更惜命才是,就如同爹爹走前對她的期盼,和那些未了的事。
愣神間她細(xì)腰被他的大手緊摟,下一秒撲進(jìn)了他溫?zé)岬男靥?,整個人從剛剛的悲情猛然清醒。
身子一僵,可他身上一股好聞的淡香不斷沖進(jìn)她腦中、心中,那只有力的手臂還是那樣緊緊的摟著自己。
破舊長滿青苔的門檻邊,落尹撐傘而立,冷風(fēng)將他衣擺吹起。
看著院中的兩人,布滿星光的眸中黯然失了色,如同一夜間繁星全都墜落。
最后他轉(zhuǎn)身,踏下石階背對著他們,悄然離去。
聽落伊說顏七尋的事自己擔(dān)心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擺脫尚書府才能來尋她,不想…………
落尹無奈的搖了搖頭,雨中落寞的身影漸漸模糊在巷子深處。
顏七尋回過神來,忙掙脫他轉(zhuǎn)身便走,凌未離也忙跟上替她撐著傘。
他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看著她的模樣覺得心疼,竟然什么也不顧的就將她摟進(jìn)了懷中。
顏七尋也被嚇的不輕,臉頰滾燙,兩人挨肩而行,她只的將頭埋低不敢與他直視。
“對不起,都怪我拖后腿,你才沒能救出谷主”
凌未離佯裝淡定的平視前方。
“本就是鬼主的陷進(jìn),不怪你”
顏七尋暗自在心中想著:怎么不怪,若不是我,以你的能力依然可以帶著谷主全身而退。
之后兩人又這樣靜默這一路走回了京樂坊,落伊見她便馬上迎了上來。
再瞧見她傷口的血跡,著急的命人去請大夫。
“七七,你怎么老做這么危險的事,真是………”
著急的話都說不清了,眼眶瞬間泛紅,來回的查看她的傷勢。
一旁的落伊不悅的瞧了眼凌未離,也忙湊上來,眉宇間掩飾不住的擔(dān)心。
“七七不是說好了嗎,以后你要去做什么危險的事帶上我,我會保護(hù)你的,你不過跟他去了多久,就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他不說都忘了,自己這次又是被凌未離救回來的,竟然…竟然還在他的房中躺了一夜!!
顏七尋心虛的瞟了眼凌未離,想起剛剛他懷中的溫暖,臉頰不禁又泛紅潮。
“還死不了,再說了我怎么舍得你替我送死呢!”
落尹聽她這般說,立馬站在他倆中間,將顏七尋凌未離隔開。
“我就是愿意為你送死”
“好了,好了,七七先讓大夫幫你處理下傷口,免的加重了傷勢”
落伊說罷將她拉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將她帶回了后院的房中。
換上干凈的衣裳,大夫替她將傷口重新包扎,上了些藥她才覺得沒那么痛。
因為下了大雨,京樂坊今夜沒甚人來飲酒看戲,顯得有些冷清。
大廳席座中,兩人對立而坐,一人面色淡然飲酒,一人神情氣憤盯著對方。
外人看著對立的凌未離與落尹,不免贊嘆,一個是冰山美男子,一個是向陽美男子,這畫面真是真真養(yǎng)眼。
“大冰塊!”
落尹不滿的喃喃,凌未離冷眼殺來,兩人鋒芒的目光對視。
落尹更是憤然起身,手掌在桌案上一拍,“澎”桌上瓷杯跳起,落尹接住便往凌未離的方向擲去。
凌未離手在下一秒也做出了回?fù)?,將剛飲完酒的青玉瓷杯擲去,兩杯相撞混合著強大的內(nèi)力,碎瓷片向四周散落。
余風(fēng)將兩人的衣襟揚起,像極了兩大俠在夜黑風(fēng)高的夜晚,打架的場面。
京樂坊僅有的幾個客人,紛紛好奇的將目光投來。
這究竟是西門大師兄、戲月峰安清師尊首席大弟子厲害,還是尚書府大公子、前落月門二弟子厲害呢?
大家都知道凌未離的功法高度,當(dāng)真是好奇這個臭名昭著的落尹有多大能耐。
落尹抽出顏七尋那把落月劍,利落的使用著落月劍的劍法,凌未離只是隨手拿起那把油紙傘抵擋。
兩人你一招我一擋,穿梭在席座間、二層的廊間。
一時間竟是不相上下,看熱鬧的人也是驚訝,這落尹傳聞不是個紈绔子弟,仗著有人撐腰的紙老虎嗎?怎的武功和劍法也有這番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