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我們也不知道

　　問題在提出后的一瞬間萬戈摧就后悔了，只不過她沒等到余無的回答，后者很自然的忽略掉了這個問題。直接問那個小隊長道：“帶我去見防火女?！闭f罷，他看了一眼女騎士，又補了一句：“我的同伴會在這里協(xié)助你們?！?p>　　大堂內(nèi)，反射著燭火的黑色殿堂依舊那么肅穆莊嚴，與之前的空曠相比，現(xiàn)在此處多了許多正在啜泣與哀嚎的人。

　　這里大多都是老人、女性和小孩，他們?nèi)宄扇阂蕾嗽谝黄?，用淚水與呼喊發(fā)泄著滿溢的的恐懼。

　　身穿滿是補丁的麻衣老者擁抱著兒媳與自己的孫女，她們家里唯一的男性剛才在他們面前被砍成了肉醬，她們除了哭泣不知該如何是好，今天是惶恐的，安寧的昨日已經(jīng)過去，希望的明天遲遲未來；

　　找不到雙親的男孩邊哭邊擦拭著眼淚，目光漫無目的的追隨著搖曳的燭火與晃動的人群，有誰呢，有誰能夠來救救他。幼小的心靈承受不住這種打擊，尚未成長、未擁有理性思維能力的他是驚濤中的一船孤舟，在這片滿是船難的大海上，沒有人能救援他；

　　在混亂中失散、被擁擠的人潮帶進大教堂的少女正彷徨地詢問著眾人，像一只在森林大火中迷失了方向的小鹿。它奔向每一個能夠找到，同樣受到大火驅(qū)趕、正在惶恐的獸群尋找自己的同類與血親。沒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還是沒有找到。那些親她的愛她的人，從溫情的語氣到憐惜的撫摸，逐漸降維成了記憶中的慘影、概念，最終只剩下一個名字。

　　這些人散布在教堂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頭頂?shù)木鞂偈駛円愿╊囊暯悄慷昧艘磺?，依然沉默不語。它們在想什么呢？是無能為力，還是這種小事根本無需神靈的幫扶？沒人能知道，此刻他們甚至沒工夫抬頭看看這些大工匠精湛的技藝。

　　它們揮灑著琉璃似的精光，而這種魅力在此時毫無用處。

　　人群中，一個帶著斗篷帽的少女靜靜側坐在篝火旁，她的雙目被黑色蕾絲紗布所蒙蔽，不知怎地，總感覺她在凝視著些什么。

　　余無在小隊長的帶領下被牽引向防火女的方向，此時，一個少女走到他們身邊，她哭喊著，說出了一個名字，一個，接著第二個，然后第三個，她將這些名字重復說了一遍又一遍。戴著圓頂帽的小隊長沉默不語，只能摘下帽子遮住臉龐片刻，然后無情的繼續(xù)走下去。

　　“先生！先生！你有沒有見過他們，他們……”她抓住了余無的衣袖，描述著名字里那些人的樣貌。少女語無倫次的說著，時而還摻雜著一些回憶。只有在這些片刻，不死人才在她眼里看見了一絲生機。

　　“抱歉，我...沒有見過他們?！?p>　　終究，余無掙扎開來，繼續(xù)往前走。少女痛苦的跌坐在地面，眼淚從十指間的縫隙流了出來。

　　啊，多么悲傷的一幕。

　　令人憐惜。

　　不過，當你將視野拉的更高更遠時能發(fā)現(xiàn)，這里每一個都有著相似的痛苦。她不再特別了，變成了大悲劇中的一個普通的角色。

　　“這位大人?！狈阑鹋惺艿搅擞酂o的靠近，她站起身來，對余無問候道：“您終于來了，這趟旅途還順利嗎？”

　　不知該如何回答。余無總覺得面前的防火女與之前遇到的一號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那么，就姑且稱之為二號吧。

　　“我活著來到了你的面前，就當做順利吧?！?p>　　防火女微微一鞠躬，然后問道：“請問我有什么能夠幫到您的呢？”

　　在路上，余無想好了要些什么了，直接說道：“就請你先利用火焰的力量為我加持吧。”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如您所愿?！?p>　　二號要比一號高上不少，她輕輕踮起腳尖，手掌就撫摸到了余無的臉龐。篝火中升起了一陣乳白色的火焰，像是最單純的光子。它們飛向防火女，經(jīng)由防火女進入到余無的身體內(nèi)。

　　靈魂，從不死人的轉(zhuǎn)移到防火女體內(nèi)，最終化成了助燃的柴薪。

　　等級連續(xù)提升了三級，來到了二十八，兩點屬性投入到力量，一點投入敏捷。

　　光芒熄滅，防火女重新站好。她的雙手很自然的疊在一起放在身前，看起來那么多的端莊。

　　“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希望可以得到解答?！?p>　　“當然，這位大人。”

　　余無的第一個問題關于「人性」，他問道：“你能告訴我有關「人性」的事情嗎？”

　　防火女答道：“這要讓我從何說起呢？”她像是在一團雜亂的毛線球中抓出了一個線頭，說道：“就從和您最息息相關的地方說起吧?！?p>　　“「人性」可以讓不死人們保持住自己的人性與理智，這便是它當初之所以被稱之為人性的最主要原因。

　　每個不死人起碼要擁有一點的人性，才能維持住最活性的樣貌。

　　不死人失去人性的時候，身體將會進入活尸化，又或者稱為游魂貌。不過，當人性為「0」時，不死人仍能擁有完整的記憶與人格。

　　一旦再次死亡，在沒有人性可以丟失的情況下，理智與記憶便會開始消散，而這種損傷，往往是難以逆轉(zhuǎn)的?！?p>　　此時余無插嘴問道：“即使之后再獲得人性？”

　　“折斷的武器修復好，那些看不見的損傷仍在?！彼隽藗€這樣的比喻。

　　“請繼續(xù)?！?p>　　“…除此之外，不死人也可以利用人性重新點燃已經(jīng)熄滅了的篝火，這樣，即使在沒有防火女守護的情況下，仍能利用火焰進行傳送與身體的修復。”

　　防火女沉默了，余無楞了一下，追問道：“僅此而已嗎？”

　　“不死人也可以直接消耗人性來增加…身體的強度?！?p>　　這下，話是真的說完了，起碼防火女打算說的部分就是這樣。

　　本以為可以從防火女這里得到大量問題解答的余無，此時不知該怎樣將對話繼續(xù)下去。其實就在他們對話的過程中，一些火焰已經(jīng)悄然從篝火上飄蕩出，一一絲火焰正悄無聲息的進入余無的身體里，為他修復著各種微創(chuàng)的地方。

　　人性如何獲得，

　　不死人身上的人性，

　　魯愚王為何要吞吃不死人，

　　人性如何被制作成藥物，

　　……

　　…

　　人性…人性到底是什么，這些問題防火女一概不談。

　　“關于人性的事情僅此而已嗎？作為不死人，我們該如何取獲得這些人性呢？而人性…”

　　沒等他說完，防火女便開口說道：“這位大人?！?p>　　余無停止了說話。

　　“我們，”防火女一只手撫在胸前，“是守護火焰的人。”另一只手指向余無，“你們，則是尋找柴薪的人?！?p>　　“在維系火焰永不覆滅的工作上，我們是合作者?！?p>　　“除此之外，我們從來不去過問你們?yōu)楹斡肋h徘徊，而你們，也永遠無須過問我們?yōu)楹斡啦浑x開?！?p>　　“我們充其量是大人你們的協(xié)力者，而不是老師?！?p>　　“我們或許是旅途中風景的記錄者，但告訴我們沿途有何物的，永遠是旅者們?！?p>　　“我們所知道的，僅僅是你們告知的?！?p>　　“所以，那么你們尚未經(jīng)歷的，沒有開口訴說的，避而不談的，忽略的，”

　　“我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