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執(zhí)迷不悟
“空空,起來吃藥……”宦顏端著重新熬好的藥,挑簾進去西屋,卻發(fā)現(xiàn)床上空空如也。
房間里布置簡單,不過一床一桌一柜,入眼便能瞧個真切,宦顏意識到不對,將藥碗放到桌上,又去各個屋子里瞧過,再跑去前院四處翻找,哪里有空空的影子。
“空空!”宦顏急得大喊。
正幫著趙伯鼓搗草藥的聶小冉聽見,丟下手里活計拔腿就跑。
來在前院,只見宦顏正站在院門外左右眺望……
日頭偏西昏黃一片,路上三三兩兩從地頭往家趕的農(nóng)人們,扛著鋤頭滿褲腿的泥巴,身后老牛慢吞吞地走著,有說有笑自西向東而來,宦顏逐一瞧過,無一人是空空。
“小姐,空空怎么了?你在瞧什么?”聶小冉湊過來同宦顏站在一處。
“空空不見了?!笔涞厥栈啬抗猓﹃栂虏灰娍湛丈碛?。
“什么,不見了?剛才小姐不是還和他在一處說話嗎?”聶小冉記起自己的闖的禍,不由得吐了吐舌頭。
宦顏緩緩搖頭,“他本就有傷在身,我就不該丟他獨自一人在屋子里呆著?!?p> 聶小冉不忍見宦顏自責(zé),忙寬慰道,“或許空空只是覺得悶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了?!?p> “他身上那么重的傷,坐著都吃力,哪里會隨便亂跑?!?p> “也不知是誰口口聲聲說空空并非良人,如今卻為何剛一走開,便要在這里提心吊膽?”臉上糊著泥巴,身著叫花子衣衫的空空現(xiàn)身在門板后。
宦顏認得空空聲音,回身去瞧,果然是空空手捧一大束野花站在身后,“空空?!”
空空將手里花束送到宦顏面前,“娘子辛苦熬藥,夫君折花答謝,不知娘子可否喜歡?”
嗅著清新花草香,細品空空用心,宦顏忽覺面頰發(fā)燒,幸而有泥巴遮面,“你怎地不好好養(yǎng)傷,卻到處亂跑?才熬了藥,快回去喝了。”
嘴巴上說得厲害,手還是很誠實地接過花束來,宦顏不自覺地唇角向上翹。
“空空,你無事獻殷勤,為何?”聶小冉鄙視不擇手段收買小姐的空空。
被宦顏勾起的唇角觸動,空空的眉眼先帶了三分笑意,“自家娘子自然要殷勤相待?!?p> “小姐,他占便宜。”聶小冉提醒美滋滋地宦顏。
勉強撩動厚重眼皮覷了眼空空,宦顏故作淡然,“哦……”
不是該打一巴掌,或者直接罵他是登徒子么?怎么不過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欣喜著宦顏的轉(zhuǎn)變,空空一步三搖,去到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夕照雖美,落日熔金,不如美人在側(cè),共賞一束春放。”
聶小冉伸出舌頭略略略,續(xù)而噔噔噔地跑開,只余宦顏手捧花束杵在柴門前。
“顏兒,過來……”空空端起架勢,招呼宦顏近前。
宦顏越瞧越是來氣,“你以為一束花就能將本小姐收買?害人家擔(dān)心就是你的不是,還不快回屋把藥喝下,難不成還要麻煩本小姐為你再熬?”
眼瞅母老虎要發(fā)威,倒在藤椅上的空空呻吟出聲,“哎呦,適才出去采花被蜜蜂兒追,不小心抻到傷口疼得緊?!?p> “該!”恨意自齒間溢出,說得有氣無力卻好似無病呻吟。
“娘子不疼為夫,為夫不活也罷……”空空賴在藤椅上死活不起。
“來,死前先把藥喝了?!弊晕輧?nèi)小心翼翼端了藥碗出來,聶小冉抱著贖罪的心,將藥碗送在空空面前。
黑漆漆的藥湯晃著空空愁眉苦臉地倒影,“娘子也太認真,反正是要赴黃泉,不喝也罷?!?p> “胡扯,眼下黃泉邊都開起了藥鋪,我勸你還是莫要磨蹭?!被骂伵踔春脩?,就喜歡看空空為難的樣子,煞是解氣。
認命地將藥碗端起一飲而盡,最后一口實在咽不下去,來不及閃避噴了聶小冉一臉。
“哇!”聶小冉扯開嗓門干嚎,嚇得院子里看家護院的大黃狗跟著吠叫個沒完。
宦顏拿袖子為聶小冉揩臉,“不過是一口藥汁,哪里至于如此叫嚷?!?p> 使勁往外呸的聶小冉皺著眉頭哭訴,“小姐,藥好苦,呸呸,太苦了,小冉受不了?!?p> 不過是流進嘴巴里的那一點藥湯竟把聶小冉苦到哭,宦顏瞧著沒精打采窩在藤椅里的空空,不由心頭一疼,“小冉,你的糖葫蘆呢?”
一經(jīng)提醒聶小冉方才記起她的寶貝,忙自懷中掏出油紙包,仔細拆開,拿出紅彤彤的糖葫蘆,聶小冉先給宦顏最上面的一顆,宦顏也不客氣,將最大的糖葫蘆擼下來,去到空空面前,“張嘴……”
正喝了藥難受得緊,空空聽得宦顏說話詫異抬頭,卻撞見五根小蓮藕擎著一顆紅艷艷地糖葫蘆,空空立時眉開眼笑,“還是娘子心疼夫君?!?p> 就著宦顏的手美滋滋地吞下糖葫蘆,惱人的苦澀四散奔逃,含在嘴里一直甜進心里。
吃下倒數(shù)第二個小顆糖葫蘆,聶小冉眼睜睜看著她家小姐把最大的一顆糖葫蘆獻給了空空,不禁大聲抗議起來,“不行,那是給我家小姐的,誰讓你吃了?!?p> “要不然怎么樣?”空空得意地仰起頭,嘴巴一側(cè)鼓鼓的,是舍不得嚼開的糖葫蘆。
三個人在前院吵吵嚷嚷,后院里飯菜飄香,不多時,三人齊齊抽動鼻子,“哎呀,真香!”
聶小冉順著香氣跑去后院,空空吃力起身,嬉鬧得久頭暈眼花不覺踉蹌,宦顏單手抱緊花束,騰出手來扶住空空。
二人仰首低眉間四目相對,一個狹促輕笑,一個憤恨自問,難不成柳池初違背誓約,自己亦要步他后塵?絕不!宦顏收回目光,安心做空空拐棍,偏偏空空身子癱軟,竟將全部重量壓在宦顏肩頭。
傻妮子,偏偏認不得當日竹馬,便怨不得為夫傾軋報復(fù)。
腦子鈍得久了,偶爾也會靈光一把,宦顏止步沉聲問到,“空空,我且問你,你的寒山佩是從哪里偷來的?”
“屁話!”空空怒極,有了證據(jù)居然還被人懷疑,“當日與人柳下盟約得贈,如何是偷?”
“恐怕是你騙了那與人盟約之人,偷了寒山佩來糊弄于我。”
推開糊涂的宦顏,空空立目,“丑兮兮的女子,有何好騙?”
“必定是有可騙之處,只是本小姐還未想到罷了?!?p> 執(zhí)迷不悟,氣得空空要死,“難道我空空在你眼里卻是如此不堪?”
明明空空要被氣死,宦顏狠心咬牙答道,“正是!”
“噗……”一口血噴將出來,空空身形搖晃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