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漓突然停步，大家微微一愣。
周進彎腰，小聲問道，“殿下，怎么了？”
魏漓緘默，輕吸了一口氣，皺了皺眉頭，隨后很快又走了。
他離開，院子里的兩個婆子才站起來，并招手讓身后的八個小丫頭起身。
一行人都陸續(xù)站立，唯有一個還趴在那，好像給嚇癱了一樣。
“怎么回事？”
其中一個婆子開口問話，走在最后的千嬌看見趴地上的是同行的阿玉，伸手拉了她一把。
阿玉早就知道應(yīng)該起了，就是腳軟。
也不知道是剛剛站得太久還是別的原因，總之她跪下之后就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況且，她的耳力比普通人靈敏，良王那微涼而低醇的聲音或許別的人沒有聽到，但她聽見了，那嗓音傳入耳膜讓她有一種忍不住打哆嗦的寒意，一時間根本無法起身。
“你沒事吧？”千嬌見她臉色蒼白，難得開口。
阿玉搖頭，“謝謝?！?p> “沒什么?！鼻呻S口應(yīng)她，然后動了一下鼻頭開始向阿玉靠近，她顯然嗅到了一些東西。
阿玉見狀心中警鈴大作，快速抽出繡帕抹了下額頭上剛剛被嚇出來的薄汗。
那些帶著香味兒的液體滲入棉帕中，氣味立即就淡了。
千嬌又嗅了嗅，沒有剛剛那種味道，默默向前跟在大家后面。
阿玉也亦步緊跟，內(nèi)心卻暗自提醒，以后不光要注意流汗的問題，還要離旁人遠點。
訓(xùn)導(dǎo)司是專程教導(dǎo)王府下人的地方，那里面的幾個管事姑姑是京中帶出來的，看起來刻板嚴肅頗有威嚴。
小姑娘們初來乍道，看到這陣勢就蔫了，那敢不聽話。
好在這些人看著嚴肅，但都按條例來。
葉姑姑先讓一個叫秀吉的管事大丫鬟帶她們?nèi)ピ鹤樱竺婷咳税l(fā)了兩套淡青色春衫，連鞋襪跟束頭發(fā)的絲帶都有。
這套衣裳的料子是細棉，若是放在鄉(xiāng)下，普通農(nóng)戶家也是難得置辦一回。
有兩個小姑娘面有喜色，拿上之后就想試穿，被秀竹呵斥住，衣服是發(fā)給你們了，但要先洗干凈自個兒才能穿。
果然是王府，規(guī)矩大得很。
后面一行人被領(lǐng)到浴所，里面的澡豆熱水任用，從頭到尾洗干凈才準出來。
一番折騰，等大家挽好小丫鬟的統(tǒng)一發(fā)髻，已近午時。
中午的飯食有別的管事丫鬟領(lǐng)著小丫頭去提過來，每人兩個饅頭一碗素菜，看樣子都挺好，聽聞三天還能吃上一回葷。
這生活富足，至少阿玉是這么認為的，白白胖胖的饅頭，在他們村都是精細糧。
阿玉排隊領(lǐng)了飯菜，見小食所的位置差不多坐滿了，找了個窗臺站著吃。
這訓(xùn)導(dǎo)司里面的小丫頭也不止她們這八人，林林總總看著有二三十個，但是除去她們別的都很正常，瘦瘦小小，光看樣子就知道是窮苦人家賣出來的孩子。
阿玉在窗邊站了一會，趙曖過來了，也將菜碗放在窗臺上，拿著自己的饅頭，一邊夾菜，一邊對阿玉笑道，“你這身打扮挺亮眼的?！?p> 她的笑容里還夾雜著別的東西，阿玉沒答話，果然見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比之前那種土包子樣兒亮眼多了?！?p> 阿玉來時穿的衣裳是平時干農(nóng)活那一套，頭發(fā)也是綁了一條藍布。
她一直謹記母親的話，低調(diào)不張揚，可臉蛋跟身段擺在這兒，隨便掩也掩不住，趙曖早就對比過了，白玉在一行八人中長得最好看。
阿玉不想理她，端了自己的碗去屋檐下的小角落里，蹲在那兒吃。
趙曖癟嘴“嘁”了一聲，轉(zhuǎn)頭又找另外幾個小姑娘去了。
她走后，一直在不遠處看著的千嬌慢慢走到阿玉身邊，人也蹲下去道，“你別理她?！?p> 阿玉搖頭，“我不理她。對了，你姓什么？”
有人主動接近，阿玉就想了解多一點，雖然在人牙儈那兒大家就相互知道名字，但千嬌只是她的名吧，畢竟她沒有聽說過還有千這個姓。
“我，我姓陸?！?p> “挺好聽的?！卑⒂駛?cè)頭，第一次認真打量陸千嬌。
之前她只覺得這姑娘氣質(zhì)很青雅，臉蛋也好看，細看之下她這雙眼睛更是不俗，眼尾微微上翹，看久了總是讓人挪不開眼，攝人心魄。
兩人蹲在一起吃了餐飯，也算是熟了。
中午飯后大家會有一個短暫的休息時間，后面由秀竹領(lǐng)到育教所，跟著葉姑姑學(xué)規(guī)矩。
葉姑姑是周進指定的教事姑姑，看著比其他幾位要詳謁，可說起話來卻不是那么回事。
“這里是什么地兒相信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了。很多人來到這兒都覺得幸運，因為王府的富貴，吃穿用度，以及走出訓(xùn)導(dǎo)司之后的月例銀子。我想告訴大家，實際可能比你們想象的要更好。殿下仁慈，不光會讓你們吃飽穿曖，大丫鬟每月還有沐休，到了二十三也會有幸被放出去，有家的歸家，沒家的也能幫你在梁州落個良籍……”
如此厚待的條件，不是別的功勛人家所人比的，一行小姑娘聽聞，心中的歡愉藏都藏不住，特別是阿玉，雖然二十三已經(jīng)是老姑娘，但總歸是一個重返自由身的機會。
蘇夫人并沒有騙她，之前雖然沒有提到王府，但說出的條件絲毫不差。
在喜悅的沖擊之下，阿玉覺得王府為何專程找胖丫鬟這件事都沒那么重要了，反正都是干活伺候人的，規(guī)規(guī)矩矩做好自己的本份，多存點銀子，等到放出府的那一日。
幾個小丫頭明顯蠢蠢欲動，葉姑姑掃了一眼，嘴角含笑，不怒自威。
“不過，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要是不能合格走出這里，剛剛那一切不光是空談，還會被退回去，再轉(zhuǎn)手到哪兒，我就不知道了。
再者，做人奴婢，要守著住規(guī)格，做得了事情才有可能被提拔。大家的月例銀子都是按品極來發(fā)放，也只有大丫鬟才有沐休的資格，除此之外別的人只有想一想的份，就算死了娘兒老子，那也需要主子點頭才出了這院門?！?p> “還有，需要提醒大家的是，這里是王府，主子是殿下，是大晉皇子。亂了規(guī)矩，蹙了主子的眉頭，豈是打罵那么簡單。府里頭有專門的懲戒所，尋常除了去耳割舌，發(fā)賣腌臟之地，嚴重一點的就是仗斃，裹尸，亂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