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阿媽道別后,沫沫領(lǐng)著夙柒從后院側(cè)門出了怡紅院。
這個她七年都未踏出一步的怡紅院。
外面停了一輛沉香木制成的馬車,四角飛檐,垂著青色的流蘇,不過分張揚,卻也稍顯身份,還挺像墨林這人的作風。
一位面無表情的男子站在車前,他身著黑衣,皮膚明顯是常年在日下曬出來的小麥色,衣下肌肉突起,氣質(zhì)堅毅,一看就是一位習武之人。
這倒沒什么,關(guān)鍵在于他身上氣息不顯,毫無靈氣,竟是不曾修煉法術(shù)。
光熙門內(nèi),少主近侍,竟然還有完全不修法術(shù)的?
好生稀奇。
“小姐?”
聽到沫沫的聲音,夙柒才發(fā)現(xiàn)黑衣男子已經(jīng)將小凳放到車前,正等著她踏上去。
沫沫細聲調(diào)笑:“小姐怎么盯著少主近侍出神,快別這樣,省得少主醋了,該罰了。”
“沫沫!快別胡說?!辟砥饴跃剑p斥一句,連忙踏上了車。
掀開那暗青色的簾子,一抬眼見到墨林安坐在里面,發(fā)生那種事以后,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夙柒忍不住有些面色發(fā)熱,踟躕不前。
但墨林顯然心神已被另外的事情吸引過去,此刻面色戲謔,抱著手,正挑眉看著夙柒。
見夙柒不動,沫沫疑惑:“小姐?怎么了?”
“你打算這樣撩一路簾子,讓冷風灌進來凍死我么?!?p> 夙柒輕咳一聲,忙進了馬車,端坐在墨林另一邊,安靜如雞。
“綏?!?p> “是?!?p>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內(nèi)有爐火,夙柒有些熱,卻也不敢看墨林,只盯著自己的腳,一動也不動。
怎么辦,好尷尬,她該干什么。
墨林看著面前女孩的側(cè)臉,只覺得這幾年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真的是她?。∩咸齑槐。?p> 他已了解,媚娘這些年待她極好,不僅沒有傷害她絲毫,還將人養(yǎng)得如此嬌嫩美麗…
那夜深深的體會過后,他這些天怎么也忘不了。
雖然內(nèi)疚自己舉動,但也排解了他心中擔憂,如今人在他面前坐著,墨林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是他的了,就是如今這場面實在尷尬,讓他不知道如何與她相處才好!
見夙柒愣著不動,額頭都冒了一層細汗,墨林克制住自己想要接近的手,語氣有些生硬。
“怎么了,你想在我這車里中暑么?!?p> 聽他這么一說,夙柒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為太過緊張連身上的兔毛披風都忘了取,難怪感到如此之熱。
斜眼看了看對面的男人,想逞強罵他兩句,但想到往后要去人家地盤,只把披風取下,賭氣般扔到一邊。
結(jié)果這一扔,衣袖下擺動作太大,直接將中間小桌上的茶壺給打翻,正巧馬車車輪壓到了一塊石頭,那滾燙的茶水一股腦全撒在了墨林大腿上!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
“吁——”
車外的綏連忙拉住韁繩將車停了下來:“少主!”
墨林剛想說無礙,抬眼見夙柒滿臉驚慌,想到方才沫沫說的話,忽然幼稚地想要驗證一下。
他假意擰眉,怒聲道:“怎么回事!出來一趟,連車都駕不好么!”
“少主恕罪,屬下領(lǐng)罰!”綏扛下罪責。
夙柒看他不分青紅皂白就責罰屬下,連忙拿出帕子給他擦拭:“弄撒茶壺是我的過失,與他無關(guān),馬車行駛難免遇到顛簸,你何必為了這個責罰他!實在要罰,你就罰我吧!”
打濕的位置有些尷尬,墨林一把抓住在自己身上胡亂擦拭的手,她竟真的為綏求情?
難道沫沫說的是真的?
這么一想,他語氣陰沉:“你關(guān)心他,連罪責都要替他扛下。”
“你怎么這么不講道理,那本來就不是他的錯。”
夙柒看著他沉下的臉色,覺得委屈:“你是不是不愿意讓我坐在這,才故意指桑罵槐。你放開我,我下去就是了?!?p> “你下去做什么!”
見夙柒作勢要走,墨林有些慌張,用力拉住她的手腕,沒想到夙柒正在氣頭上,竟順著他的力用力向下打去。
也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墨林悶哼一聲,只覺得額角疼得冒汗,立馬松開了手。
夙柒才不管那些,一得自由就掀開車簾子跳了出去。
原來已經(jīng)到了郊外,外面寒風蕭瑟,兩邊都是拔高的樹林,馬車正行徑在一條不太平整的小路上,難怪剛剛顛簸。
這么一看,更覺得墨林不講道理。
“小姐!你怎么出來了!”沫沫見夙柒跳車,嚇得不輕,連忙下車拉她:“外面這么冷,又是郊外,還是快些進去吧!”
夙柒看馬車里毫無動靜,一時間也有些進退兩難,一氣之下,拉住沫沫的手就往樹林那邊走:“沫沫,咱們不去光熙門了,走!我們倆浪跡天涯去!”
沫沫驚呆:“浪、浪跡天涯?等一下,小姐!不要沖動呀,小姐!”
兩人拉拉扯扯,半天也沒走出去一步。
綏忍無可忍,正準備上前,就見墨林終于從車中出來,他向后退了一步,低頭行禮:“少主。”
墨林看了一眼他,上前幾步拉住夙柒的手,別扭的咳嗽一聲,語氣盡量溫和:“好了,不鬧了,上車吧。外面冷?!?p> 見他面色不太自然,夙柒靈光一現(xiàn),猛然想到上車前沫沫的話,忽然開了竅:“少主是吃醋了嗎?”
“我沒有?!蹦帜樕唤?p> 沫沫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連忙在夙柒耳邊輕聲說:“小姐,你不要這么光明正大說出來,少主會很沒面子的!”
可墨林是什么耳力,他面色一僵,瞪了沫沫一眼:“胡說八道!”
“你跟我回去!”
他又拉起夙柒的手,這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人推進車里。
沫沫無奈地在身后搖頭,綏依然面無表情,默默回到自己位置,馬車再次緩緩動了起來。
經(jīng)過這么一鬧騰,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終于緩和不少。
自上車起墨林就一直沉默,夙柒卻感到有意思極了,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墨林,你不會喜歡我吧!”
墨林輕咳一聲,不回答她的話:“一個姑娘家,怎么說話如此不矜持。”
“在我們怡紅院里,哪有矜持這種說法!”夙柒滿不在乎,撐著下巴看他,“喜歡就是喜歡,為何不能說?!?p> “以后不要把怡紅院掛在嘴邊了?!蹦职櫭迹皩δ愕拿曈械K?!?p> “為什么?”夙柒瞪大眼看他,“里面的姐姐都很好的,都是身世不好的姑娘,如果不是怡紅院,大家連活下去都難?!?p> “都是靠自己掙錢,與那街邊攤販有何不同,為何不讓我提?”
“這不是一個意思?!蹦植恢涝撊绾谓忉?,“總之,往后不要再提,你若總提,容易遇到像秦崇那樣男子?!?p> 夙柒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看,最像秦公子的是你吧,你看你那晚弄的我……唔!”
墨林一把捂住夙柒的嘴,有些惱怒:“床笫之事豈可隨口說之!你,不知羞!”
“唔……”夙柒拿開他的手,看他臉色有些可疑的紅暈,覺得新奇,“你害羞了?”
“閉嘴?!蹦謱⑹址诺阶老?,手心似乎還有被唇吻過的炙熱,他克制的握拳,不可避免又想到那晚他瘋狂地舉動。
面前毫不知情的女人還一直湊近,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
見他閉目養(yǎng)神,不再與自己說話,夙柒撇撇嘴,向后靠在車壁上,學著他閉著眼睛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夙柒屁股都坐麻掉了,外面忽然傳來沫沫的聲音。
“小姐。”
夙柒睜開眼,墨林還是像一尊佛像一般閉眼坐在那,沒有半點動彈的意思。
她慢慢挪動到門口,撩起門簾輕聲問:“怎么了?”
沫沫見夙柒半個身子都出來了,連忙道:“小姐,外面涼,快快進去些!”
“哎呀,沒事,你們少主在里面睡覺呢,一會兒吵著他?!辟砥鉂M不在乎的擺擺手。
另一邊駕車的綏還是一臉面無表情,認真地在趕車。
沫沫打開包袱,遞給夙柒一個紙包:“小姐,這里有一些干糧,現(xiàn)在已經(jīng)晌午了,將就吃一些吧?!?p> “好,知道了,你冷不冷?”
夙柒接過紙包,又進去將兔毛披風拿了出來,“蓋著點,別凍壞了。”
“小姐!使不得!”沫沫接過夙柒扔過來的披風,驚叫。
見她這樣,夙柒連忙縮起身子鉆進車廂:“少廢話,我在里面又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