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趙慧的旅行二
星期四晴
今天天氣還是很好，但我很倒霉，這倒霉是我自己招的。今天我去旅行社訂自由行的行程，但我很不愉快，我總是這樣，總是事后自己不愉快，而不是在事情發(fā)生時候考慮得更好一些。
這座城市這么大，但我只熟悉中心大街，連我租房子的地方我也從來沒有在周圍好好地逛一逛。除了知道超市在哪里，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找旅行社還是去了中心大街。就算我以前從來沒進(jìn)過中心大街的旅行社，我也覺得我熟悉那里，這是我第一個錯誤。不論在外面的街上路過多少次，第一次進(jìn)去的地方也還是陌生的地方。
我從來沒出去旅行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yàn)檫@個我突然有了“對自己好一點(diǎn)”的迷思。什么計劃都沒有，也沒有查詢?nèi)魏涡畔ⅲ黄瞻椎年J進(jìn)了“買賣”旅行的地方，這是我的第二個錯誤。在這里“買賣”總是帶著傷害的，沒有底線也沒有什么高的追求，在錢的面前其他什么都不是，那些“買賣”旅行的人，他們并不是真心喜歡旅行的，他們怎么幫我。
進(jìn)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找了個做買賣的人，從見面第一句話開始，眼睛里話語里明明都隱藏著高高在上的不耐煩?？赡芩谎劬蛷奈业囊路蛘呶业男?，看出了我是個沒有錢的人，我還天真地想從他那里得到好的建議，這是我的第三個錯誤。人見面第一句的應(yīng)對足可以奠定后續(xù)關(guān)系的上下，從我沒有聽到他第一句話就扭頭離開開始，我就成了他的奴隸，他強(qiáng)勢地推薦，不斷地幫我下決定，最恭敬的只有收錢的時候。我卻像個傻子一樣，我明明還問了，這個地方前幾天不是因?yàn)楸╋L(fēng)雨死了很多人嗎？他神色完全就是堂皇和躲閃，但我就這么不了了之了，是因?yàn)橐呀?jīng)成了奴隸，后面不論多么想抵抗都是徒勞嗎？
倒霉，是過得不好的人最能輕易說出口的詞語，好多人為了活著就已經(jīng)是筋疲力盡了，我還有想變得好一點(diǎn)的余力，我是不是不能說自己倒霉。可是一經(jīng)比較起來，誰才是這個世界是最有資格自苦的人，誰是那個最倒霉的人？吉尼斯世界紀(jì)錄有沒有這項(xiàng)記錄，如果沒有一定要加上，這樣大家都有了活著的理由，只是那個被選出來的人，該怎么面對自己作為底線的人生？對了，他會把吉尼斯世界紀(jì)錄當(dāng)成自己活著的理由的，這樣每個人都會很高興。
今天收到了一個消息，芬子死了，乳腺癌。她應(yīng)該有資格競選倒霉的吉尼斯世界紀(jì)錄，癌癥是上天對她的仁慈。她真的是很好的人，那么苦的日子，也沒能收走她的笑容，那時候她總是趁著工廠午休時間來找我學(xué)寫字，我當(dāng)時教的不算盡心，有時候因?yàn)樗鲜峭泴W(xué)過的字而發(fā)脾氣，她年紀(jì)比我小很多，卻像個大姐姐一樣，眼神總是那么柔和，看我不發(fā)脾氣了，微微勾起嘴角笑出一個梨渦。她從小就沒有父母，在叔叔家也沒呆幾年，就到了她丈夫家，她丈夫比她老很多，總是打她，總是打她?，F(xiàn)在她死了，芬子，愿你別再下來了。唉，你又能做什么，推你下來你還能蹦回去不成，愿你順利吧。
星期五沒太陽
天空灰撲撲的，鼻子里都是碎屑，這樣的天氣我也不愿意出門?？爝f到了幾個，現(xiàn)在送快遞的人都不愿意送上來了，打電話叫我下去拿，我今天不愿意出門，讓他們幫我放在門口的超市。小區(qū)門口小超市老板做生意還有以前田園牧歌的感覺，幫些小忙、賒點(diǎn)蔥蒜、送貨上門，都是人情的積累。雖然目的是為了生意，行事卻很自然和諧，自然和諧讓人心情愉快。
當(dāng)然大企業(yè)的規(guī)章和流程，是效率和規(guī)?；某梢颍l也不想從方便的現(xiàn)代社會回到蒙昧的古代社會。效率和規(guī)?；斐龅囊磺?，不會太好也不會太差，就像是批量制造的畫一樣。仿制品是被需要的，藝術(shù)品也被需要，一方撲滅一方都不是好的結(jié)果?？赡苡腥藭f，如果市場都需要，那兩者都會存在，任何人事物都不是絕對真理，真理只存在在每個人的平衡之中。
普通客戶大概還是能跟一線員工同病相憐相互體諒的，我打工的時候碰到過不講理的客人，也碰到過很多很有禮貌的客人。只是那些坐在漂亮寫字樓最高處的人，躲在暗處把普通客戶和一線員工推到斗爭的前線，把一切矛盾歸結(jié)在人的素質(zhì)和執(zhí)行監(jiān)控上，安坐在幕后數(shù)著沾著淚水與汗水的錢，真地能睡得安心嗎？
工作的時候總是盼著放假的，這次的長假能讓我休息到心滿意足。說起來我也做過不少的工作，高中畢業(yè)出來打工，流水線女工、理貨員、看店、二手房銷售、公司前臺。一直想做個白領(lǐng)，像電視里演的一樣，穿著漂亮的套裝，成為公司的一份子，忙著一些工作，還能談個戀愛。從流水線打工開始，掙的錢除了交回家的，其他的都存下來讀了夜校，函授到本科文聘，我終于在公司里做了個前臺。
我高中的時候成績挺好，班主任說我上個一本是沒有問題，如果讀了大學(xué)，我會在哪里？在做什么？會不會已經(jīng)輕易地實(shí)現(xiàn)了夢想，好好地談戀愛組建家庭？現(xiàn)實(shí)沒有如果，不論我讀多少本書，我的函授文聘總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我的路很窄很窄。
公司前臺我做的很好，人力主管還跟我說過，可以培養(yǎng)我當(dāng)行政。如果不是因?yàn)樗∪绻皇且驗(yàn)樗?！本來一切都很順利，我都要過上好日子了。周末我都會主動加班，我想給主管留下更多的好印象，加班并不是很累，我給來加班的人開開門、泡泡茶、跑跑腿。那個星期天只是一個普通的星期天，他來加班，我給他開門，給他泡茶。他趁我放茶杯到他辦公桌的時候，他走到我身旁坐在辦公桌的邊上，把手伸進(jìn)了我的襯衣里，我把熱茶潑到了他的腿上。
第二天，星期一，主管來找我談話，說要辭退我，說他說的我做事做的不好，我告訴了主管星期天發(fā)生的事，主管說他去核實(shí)。結(jié)果他跑來跟我說，讓我乖乖地滾，不然讓我什么工作都找不到。我不信，我找人力總監(jiān)說了星期天發(fā)生的事，總監(jiān)當(dāng)時說的很好說她會處理，結(jié)果她派主管出來直接把我趕了出去。兩個保安盯著我，沒收了我身上屬于公司的所有東西，把我送出了大門口，我東西是主管陪人幫我收的，我的仙人掌被留在了里面。
后來我想了很多辦法，想要討個說法，直到我的錢都花光了，我想著去找工作，他說話算話，沒有一個公司肯要我。
這件事發(fā)生了有些日子了，我跟很多人說了很多遍，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
最后我想說，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