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天下分三州六郡共九個州郡,合稱九州。
三州分在北州、上州和楚粵三地,六郡則設(shè)庸北、祁燕、委舾(xi)、西郡、羌(qiang)溪和戎(rong)戈(ge)六處。
隨著天地分開,萬物歸屬,五行相生,原本由華族、龍族、鳳族、水族、木族、獸族、魘(yan)族、裔(yi)族八大神族各自司掌護(hù)衛(wèi)的各州郡,一改往日備荒備戰(zhàn)的緊張光景,改由各州郡樸實子民設(shè)廟,供奉遠(yuǎn)古守護(hù)眾神,足食豐衣,安享天倫。
現(xiàn)年間,唯有北境之北州、庸北和祁燕三地,乃華族、水族、木族神仙天人長留之所。裔族封地戎戈遙踞西南,太易長河向東為獸族久居的委舾荒山。
每到年下,上冬節(jié)都會熱鬧整個冬月,這是小仙使們最自由、最快活的日子啦。每個州郡都有自己神族遺傳下來的古老傳統(tǒng)以慶祝上冬佳節(jié)。
“公主,快來看啊,從魘族來的仙子們,要在臥泉龍淵表演變幻之舞啦!”
甜寶高高興興地喊著廿熹,希望廿熹可以同她一起去臥泉龍淵,觀看幻術(shù)表演。
廿熹對每年的雷同表演完全提不起興趣,“有何大驚小怪,上冬節(jié)年年歲歲舞相似,歲歲年年無不同。我都活了十八萬年了,這種把戲,也就騙騙你這等只有八千年仙歷的小小鯉魚精了?!?p> 甜寶隨即現(xiàn)出紅色錦鯉原形出來,非常委屈地擺弄起她的魚尾二叉鰭,“可是如果公主不帶我們?nèi)?,我和思源姐姐的仙階低,是不可以到近席去看的?!?p> 思源正在做上冬節(jié)祭品,她很無奈地看了一眼精怪調(diào)皮的甜寶,便也眼巴巴地推了推廿熹。
雖然她對這種表演無甚興致,但上冬節(jié)每年都會出現(xiàn)各神族眾仙,是她喜聞樂見的。
廿熹卻悄然陷入了冥想,“上冬節(jié)嘛!嘻嘻,我還是比較喜歡小時候,六嬸兒帶我回門,在裔族見到的群神亂舞。那鏗鏘的步伐,那锃亮的戰(zhàn)刀,只有散發(fā)著滿滿雄性味道的戰(zhàn)神才能讓其亂而不亂,撥亂萬千仙女的小心心。他最后那個溫柔刀的眼神,一把插在我的心尖兒上,讓我念了一年又一年,年年復(fù)年年……”
甜寶非常好奇,“公主,你說的那位戰(zhàn)神到底是何許神仙,竟讓你思念了整整七萬年?!?p> 思源便道,“咱們公主啊,自從七萬年前跟隨虞戰(zhàn)王后,去了一趟戎戈母族,巴巴兒的心里就全是那個叫騎牛的戰(zhàn)神。我看老王爺給她的封號不應(yīng)該是‘仲?!瑧?yīng)該是‘仲?!艑Γ嬲媸侵辛伺6玖??!?p> 廿熹迷戀裔族戰(zhàn)神騎牛,因曾經(jīng)跟隨池樹叔叔的王后虞戰(zhàn),去她的母族戎戈,而念念不忘。
廿熹幸福地笑道,“什么時候牛哥哥再來,我就向他和裔族戰(zhàn)王提親,讓我父王把他許配給我,哈哈哈哈……”
“好啊好??!公主,甜寶恭祝您一定能嫁得如意郎君,那您能不能帶我去臥泉龍淵啊!”甜寶開始撒嬌,“公主,求你了,聽說今年上冬節(jié),魘族還帶來了琉璃火焰的表演呢!”
“這純粹是欺你年幼無知,修為尚淺。那個琉璃火焰其實就是點燃的火炮而已,你要是想看,我直接帶你去北州我外婆家看就好了。華族的霓彩漫天和熠(yi)光焰會才是真正的五彩斑斕、璀璨奪目。”廿熹敲打著甜寶的魚腦袋。
甜寶道,“公主,您和小王爺每次切磋,不是斗熠光之術(shù)就是斗御水之術(shù),我都看膩了。人家就是對魘族的法術(shù)很著迷嘛!”
廿熹和弟弟小熠,承襲了父親的水族水系法術(shù)和娘親華族的熠光術(shù)。
弟弟大名喚作寶泉,是水族最小的王爺,小名喚作小熠。
因?qū)毴亲钚〉牡諏O,便由娘親岱君王后親自教養(yǎng),身上不免襲得一些海后和廿熹身上的溫婉女子氣概,總是被壑(he)泉、仔(zi)泉、醴(li)泉、清泉和九泉五位堂哥揶揄嘲侃。
想到自己和弟弟每次練習(xí)法術(shù)的樣子……
姐弟兩個的光翼從龍魚真身后四散發(fā)射出來,五光徘徊,十色陸離,委實奪目,刺得仙童們朦眼迷離。七彩匯成的銀白光芒,耀得在一旁聽命的仙從們皮囊焦灼。
這還不算,熠光之術(shù)有色澤星輝,光芒斗射。
每每施法,眾仙就會被姐弟斗法的光翼照曬得灰頭土臉,面相如同涂上了一層紫紅色泥土。
而姐弟二人卻只顧著,通過返光輪照探對方記憶中的小秘密。
廿熹對弟弟小熠吼道,“你居然把父王垂釣的魚甕拿去放蟋蟀!我要告訴父王。”
小熠同樣不甘示弱,“好啊,你要是敢告訴父王,我就告訴娘親,你偷偷給那頭大黑牛寫了兩個本子的情詩,就在你龍宮睡榻下第二層的貝殼里面?!?p> 廿熹頓時一臉理虧,不再爭辯。
而再想起姐弟二人斗御水之術(shù),旁邊眾仙無一不被潑成活蹦亂跳的落湯錦鯉和鳧水烏龜,連八爪魚也現(xiàn)出原形,嚇得緊緊抓住殿宇前的雕花大柱子。
廿熹搖搖頭,看來龍宮里的人都不喜歡她和小熠斗法時候的樣子。
“也罷也罷,本公主閑來無事,就帶著小的們?nèi)ヅP泉龍淵,看那變幻之舞好了。”
甜寶和思源興奮不已,“多謝公主!”
接著,二人便將公主的海馬座駕引出來,這座駕名喚“”鯊龍。
廿熹坐在身披水晶鎧甲的海馬上,觀望著各個龍宮內(nèi)裝扮出的上冬節(jié)慶嗣典儀,倍感無聊乏味。自小周轉(zhuǎn)、嬉戲于各宮,十八萬年來,廿熹早就看倦了這些千篇一律的無聊裝飾。
甜寶和思源歡天喜地地跟隨廿熹在海底游蕩,剛要經(jīng)過迦(jia)藍(lán)龍宮,見六叔家的燈火比別處多了一絲昏暗。
但時隱時現(xiàn)的長海龍燈映得廿熹和甜寶、思源的身影別致極了,別有一番夜話佳人的浪漫意趣。
這時,前方有一個高大明亮的身影出現(xiàn),臉龐精致,身材碩健,英氣飄飄,可不就是……和廿熹夢中騎牛的樣子一般無二。
頓時,廿熹內(nèi)心的喜悅之情無法言說,一股熱浪沖上額頭,頓覺面頰緋熱,呼吸急促。
大事不好!這乃是心動之感覺,是他!
本公主該如何是好?!
思源已覺察到這是裔族戰(zhàn)神騎牛,便和甜寶停住,竊竊私語起來,笑看廿熹公主手足無措的樣子。平日任性野蠻的公主頓時消失無蹤,只剩下一個嬌羞怯懦的懵懂小仙女子。
廿熹徘徊向前,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不知第一句見面詞該說什么。
“騎牛哥哥,七萬年不見,你還好嗎?”廿熹心里轉(zhuǎn)念一想,不可!戰(zhàn)神英俊瀟灑,肯定是過得好,和男神說廢話豈不是暴露自己智不如人?
“你好,還記得我嗎?”廿熹又轉(zhuǎn)念一想,不妥,這不就擺明了說自己是人家?guī)兹f年沒見的無足輕重之人嗎?
“戰(zhàn)神,你去池樹叔叔家嗎?我恰好也要進(jìn)去,咱們一起吧!”廿熹轉(zhuǎn)念又一想,頓覺此言也不妥,戰(zhàn)神肯定是來看虞戰(zhàn)嬸嬸,我提池樹王叔,不是攀扯親戚嗎?這種搭訕方式太土俗了,不知羞恥!
正在廿熹糾結(jié)要說什么話時,戰(zhàn)神騎牛已離她愈來愈近,廿熹始終忸怩不敢抬頭看他。
罷了!戰(zhàn)勝心魔,廿熹終于鼓足勇氣抬起頭來,卻隱約發(fā)現(xiàn)騎牛身后似有一位嬌小可人的娘子。
定睛一看,雖然他們并未并肩同行,卻一前一后手牽著手,騎?;厣硗O拢c這女子溫柔對視,二人宛宛一笑,女子便一股腦兒將嬌柔的身軀靠在了騎牛的肩頭。
這難道是……
廿熹努力回想在人間下凡時看過的畫本子,用力回想夫妻之間相敬如賓的禮節(jié)。
這難道是……
仙友之間是不可以拉手手,不可以靠肩膀的,所以這個會不會是……
廿熹頓時呆住了,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想起過往初次見面的情景,想起每一次她都在遠(yuǎn)處遙遙眺望戰(zhàn)神的樣子,看著他帥氣地整肅軍紀(jì)、看著他彬彬有禮召見諸臣、看著他吃飯看書,廿熹偷偷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臆想了無數(shù)次和戰(zhàn)神成婚后在一起生活的樣子,可是現(xiàn)在呢?
廿熹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不會的!
他們應(yīng)該只是普通族人之間的親切交流而已,人間的畫本子上不是說了嗎?只有兩個人嘴對嘴吹氣,親親、摟摟、抱抱、入洞房,才是真正的情定終身。
他們并沒有親親啊,也許他們只是走累了,才拉手手的,才靠著肩膀休息一下而已。
可是,騎牛好像并不認(rèn)識廿熹,他從廿熹身邊緩緩走過,卻與身后的小娘子非常親切地打情罵俏。
只聽他說一句,“娘子,一會兒到了姑姑家,記得要叫姑母?!?p> 廿熹聽罷,只覺晴天霹靂,海底震蕩,似有一陣海嘯般的巨浪狂卷而過。
俄頃,廿熹現(xiàn)出了龍魚真身,幾乎要癱軟在迦藍(lán)龍宮前。
甜寶和思源見勢不妙,連同一下子情緒低落的海馬坐騎也打了一個激靈,伸長了脖子加速游過來,穩(wěn)穩(wěn)托住在水中緩緩跌落的廿熹公主。
自此,廿熹被送回了青玉龍宮,大病一場。
自從知曉騎牛已經(jīng)成家,廿熹便終日悶悶不樂。
任憑甜寶和思源怎么勸她,告訴她騎牛不過就是個只有蠻力的大傻牛,廿熹總也聽不進(jìn)去。
她戀上了凡間的各類畫本子,每到上冬節(jié),就會一個人游到岸邊,看完成堆的畫本子后就對著茫茫的大海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