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慣例,獻藝一行前往西郡之前,將代表西郡的赤色錦囊取開,內(nèi)中紙箋上寫了一句對詩“月出天山北,雪開極夜寒”。
眾弟子讀了,只道是師父寫了平平常常的渡劫楔(xie)文,寫的盡是些西郡天山的別樣風(fēng)光罷了。
不日,獻藝攜師兄弟到達鳳族封地——西郡境內(nèi)。
獻藝一行飛身落定,眺望西郡風(fēng)光。
西郡全境之內(nèi)俱是赤色相稱,赤色的土地溝谷,赤色的山丘峰巒,赤色的城垣酒郭,赤色的流水天光。
不僅如此,師兄弟一到達西郡之后,并未感受到南極仙翁所說的天山極寒、雪崩無常,這看著似是火焰沖天的炎炎之地,怎會需要御雪御冰之人呢?
廿熹見此甚為不解,便道,“這西郡并不似在帝宮大殿內(nèi),諸仙所說的那般清冷苦寒。雖此處沒有仙跡人煙,卻也頗有流金火石之感。真是不明白玉帝舅舅為何偏說,冰雪漸消,靈獸滅跡?”
要離聽了廿熹一席話,直驚道,“莫非?!天山已然化盡了?”
廿熹聽到這里,便覺此言有理,恍然大悟道,“定是如此了。既然這樣,我們可回北州復(fù)命,這一劫也算是草草渡了?!?p> 眾人聽了廿熹的話,不知她是否言中事實,便都望向大師兄獻藝,期望他來定個主意。
獻藝看了眾人問詢的眼神,又看了思源仙子一眼,便故作鎮(zhèn)定,“這西郡既是鳳族圣地,內(nèi)中精巧之處必不會如此易見,我們且進城中查探一番,也恰好解了一路勞頓?!?p> 眾師弟、師妹聽了,只好聽大師兄安排,大家向西郡城內(nèi)走去。
一路上,見這西郡鳳城赤旗飄飄,紅光乍現(xiàn),獻藝驚嘆,“倘若遠古神族所傳不虛,我曾在《上古地志》中讀到,西郡鳳城是上神元鳳在天地初開之時所建,城中有九大精妙機關(guān),通向鳳族九彩神址各處。這九大神址并行相連,云階月地流光異彩,瑤草奇花如夢似幻?!?p> 要離聽了,只說道,“既如師兄所言,我等如今所見之鳳城,必非西郡之神仙幻境的全貌?!?p> 眾人聽罷,皆點頭贊同。
于是,師兄弟一行徑直向鳳城內(nèi)走去……
進了鳳城,眾人只覺這西郡圣地果然非同一般。
穿過城門向城內(nèi)走去,城中亭臺道路、玉宇瓊樓皆對稱而起,自左至右竟看不出有何分別。加之滿城赤色,直教人有一種眼花繚亂的炫目之感。
片刻后,師兄弟一行行至一高墻城門之前。
這墻有千尺高,萬尺長,赤色的黏土齊整地堆砌出百丈厚的仞墻,城門兩邊的飛檐上各落一只赤色的大鳳鳥。
然而,這城門卻是沒有門的,只有妙筆畫出來的一堵假門。
萬尺長的土墻平平整整地壘起來,擋住了師兄弟一行的去路。
此時,無聲、無息兩位師兄左右環(huán)伺,見這似是個圍城,欲將來者困在城內(nèi),便不愿在城中兜來兜去。
兄弟二人都盯著獻藝,無聲指著左邊的城墻,冷冷說道,“死角?!?p> 無息卻又指著右邊的城墻,冷冷說道,“無路可走?!?p> 既如此,師兄弟一行便不再向前。
獻藝與思源卻與眾人想的不同,二人心中皆認為,此城只是西郡阻止外人進入的擺設(shè)。
于是,獻藝與思源面面相覷。
獻藝仰起頭來對著天空,轉(zhuǎn)而遞給思源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道是,“有勞仙子?!?p> 這二人似心有靈犀一般,思源便忽地化了原形真身,撲閃著翅膀飛至千尺高的城墻,飛過鳳城向前查探。
須臾之后,思源便從云端飛回,落地又幻出仙身,驚喜地對眾人說道,“這城墻果然有蹊蹺?!?p> 聽罷,師兄弟一行便動身,飛過這赤色圍城的墻體,越過城墻。
眾人仙身落地后,皆目瞪口呆。
只見眼前,是九彩斑斕的神仙世界,遙遙望著宛如雨后新景:霽日冉冉,青綠草地此起彼伏,奇花異草簇簇而生,暗香陣陣;虹橋遙遙架起,千年古樹間鳶飛鵲鳴,五色陸離的仙蝶隨風(fēng)起舞,萬象更新,一派蔥郁。
此處當(dāng)真是神仙眷侶,遁世歸隱的好去處!
眾師兄弟在一片新綠之間,輾轉(zhuǎn)流連,飛過片片綠毯深林。
見此奇景,獻藝一行皆知,那北部天山也指日可俟(si),便繼續(xù)向前去尋那天山雪頂。
此時,遠處的蔥翠新郁之間,似有點點雪白出現(xiàn)。
繼而,那一抹白色愈來愈近。
再近些,便看見一座巍峨高聳的陡峭雪山,盤臥在大地之上。
獻藝攜師兄弟向雪山之頂飛去……
初登雪山,高處不勝寒。
峰頂寒風(fēng)如刀,冷風(fēng)陣陣吹著,切膚刺骨。不時便有強烈的暴風(fēng)雪咆哮而過,將峰頂?shù)姆e雪流冰席卷一空。
獻藝等人只得曲臂抱頭,防了這無情的暴風(fēng)雪迷了雙眼。
要離問獻藝,“大師兄,此山難道就是那西郡的天山?”
獻藝答道,“大概是了?!?p> 思源來到這天山雪頂,瞬即感到莊重威嚴。
此處乃遠古祖先修仙之地,想到這里,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廿熹卻不太喜歡這里,冷風(fēng)蝕骨,冰天雪地,看來此地不是龍魚的宜家之處。
廿熹只想趕緊去探察了那冰原雪狼的去處緣由,回華族稟明了玉帝舅舅,便渡了這一劫。
風(fēng)雪已停,一片寂靜。
眾人正在峰頂眺望,只見雪頂以南是適才經(jīng)過的神仙妙境,雪頂之北卻是冰海雪原,極夜無邊。
正感嘆雪月風(fēng)花、洞天福地之時,忽地一聲天崩地裂,皚皚白雪如山洪一般飛瀉下來。
不曾想,剛到這天山雪頂,竟就遇見了雪崩!
眾人來不及奔逃,便被風(fēng)雪吞沒,卷下山頂。
驟然之間,要離飛身將廿熹抱入懷中,同她滾成一團掉入山下深谷之中。
慌亂之中,眾人未曾覺察,獻藝也將思源撲倒,二人一道滾入谷內(nèi)。
這山谷竟有九萬六千丈深,眾人跌落谷底,一時間還未緩過神來。
待積雪流沙落定,要離試探著輕輕松開臂彎,見廿熹在懷里安詳無恙,便安心地將她扶起,弾落粘了周身的碎雪。
眾人正忙著穩(wěn)住氣息、整理衣衫,無人發(fā)現(xiàn)獻藝在慌亂中將思源仙子攬入懷中。
到了谷底,獻藝與思源脈脈含情,悄悄對視,羞澀緊張之間連忙起身站定。
要離見了,偷笑著上前去,“大師兄,你沒事吧?”
要離假意替獻藝整理衣襟上的落雪,卻在暗處偷偷查看這二人默默傳情。
獻藝心中不悅,卻還得感激要離師弟對自己的關(guān)切之情。
這要離師弟也真是的,平日里和我沒什么交情,雪崩了竟這樣急的跑來關(guān)懷我,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思源也羞紅了臉,轉(zhuǎn)身跑到廿熹與要離身邊,語無倫次道,“公主仙身可有不適?”
廿熹并未察覺大師兄與思源的小秘密,只沒心沒肺道,“無礙!”
然后,廿熹就替思源弾去素衣上的白雪,見思源臉上沾了些殘雪,便同她嬉鬧了一番。
此刻,獻藝師兄弟等人才發(fā)覺,他們被困在了谷底的角落里。
此處只有一個洞口,卻被半座塌下來的半壁雪山封住了,竟不知該如何穿墻出去。
正束手無策之際,無聲、無息兩位師兄將十指交叉握緊,直空空捏得吭嗆作響。
廿熹只聽到兩位師兄鼻翼翕動,哼哼哈哈不停地交替吸氣呼氣,便知有救了。
無聲和無息師兄屈膝半蹲,伸出一雙手臂,將真氣一并使出。
這股強大的仙法真氣遽然爆發(fā),竟將這半壁雪山震得,從中間裂開一道二指寬的縫隙。
二人繼而又蓄氣用力,無聲師兄伸出雙臂,側(cè)身弓腰,用一雙手掌、頭頂三處頂住雪山一邊,將那雪山狠狠推開。
無息師兄在另一邊盤桓了一陣,慢慢屈膝落地,將雙手抄至雪山的左下兩側(cè),猛地咬牙抱起。
只見無息師兄步步震天動地,整個雪谷被震得積雪滑落。
無息師兄將雪山向前移了三尺,便用力扔下,任它躺在谷底千年萬年。
出了這谷底,竟是天昏地暗。
看來這《上古地志》中所說的,西郡之北常有極夜連年,定是不虛了。
奈何?
廿熹有熠光之術(shù),雖自小怕黑,卻有司光掌燈的本事。
長夜漫漫,廿熹便請了大師兄與要離,去折了幾支云杉的枝干過來。
她只稍稍用功施法,云杉一端便閃起了熊熊的銀光凈火,眾人在這暗夜中行走,便不懼怕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獻藝一行卻總也轉(zhuǎn)不出這雪谷。
廿熹便負氣道,“不如我們先找一處山洞歇下,待明日天亮?xí)r再去尋那雪狼,如何?”
要離見這丫頭竟轉(zhuǎn)得呆傻了,便笑著摸摸她的后半邊腦勺,“妮妮,你又忘了,此處是北部天山,常有極夜。若我們找一處洞宇宿下,假使這輪極夜要延上千年萬年,你難道要同我在此靈修數(shù)載,遺世茍安嗎?”
廿熹聽了這話,便打了個寒噤,說道,“萬萬不可!這里除了冰天雪地就是漫漫長夜,同你這野獸在這里過上千年萬年,肯定無聊透了!”
要離見廿熹又嘴硬,不肯對自己談情說愛,便笑起來。
思源卻問起廿熹,“公主,為何要離神君也喚你的乳名?難道如今在汋浪庭,各家仙使都喚你‘妮妮’嗎?”
廿熹想起那日去凡間夜市是瞞著思源的,便不想在眾人面前道出自己的小秘密,連忙轉(zhuǎn)口說,“莫要在意……”
廿熹接著故意問起,“思源,你們白鷴一族生在雪山上,自是不怕這寒冰冷雪吧?”
思源聽了這話,驕傲地答道,“那是自然,妮妮,自從到了天山雪頂,我才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廿熹本意想令思源不必理會要離,誰知她竟嘮叨起來,便無奈說道,“那你可帶我飛上谷頂,看看這暗夜瑩雪的美景?”
思源聽廿熹如此看重自己,便痛快應(yīng)下。
廿熹乘著血雉白鷴,盤桓在雪谷之內(nèi),開心地大笑起來。
要離見廿熹歡喜,也悄悄歡喜起來。
雪谷之上,廿熹手中舉了兩個云杉做的亮銀色燈盞,同思源恣意飛翔。
谷內(nèi),獻藝與三個師弟也舉燈前行。
大家憧憬著,能夠早些尋到那些冰原雪狼的蹤跡,好安了這片隱匿在西郡之北的圣地,也安了九州萬民之心。
思源在七海鮮少有機會顯露真身,自在飛翔。但自從到了華族后,便有了許多的機會在天空做一只自在的飛鳥。
可是……
不曾想,這雪谷內(nèi)夾壁良多,一個不慎竟撞了上去。
在烏天黑地之間,思源與廿熹重重地跌落下來,云杉做的燈盞竟也漸漸在雪地里湮滅了。
要離與獻藝等師兄弟見廿熹與思源在空中忽然消失了,暗夜漆漆,不知該去何處尋她們。
谷內(nèi)積雪巍巍,眾人不敢高聲喊叫,怕再招了雪崩來。
一時間尋不得廿熹的落處,要離大汗淋漓,只急得要發(f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