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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與凰歸兮

第四十章 隱情

龍與凰歸兮 巫山比目魚 3612 2019-06-09 19:40:08

  獸族這邊,入夜后,正在舉行封君典儀。

  委舾遠(yuǎn)在東州,還保留著古老的傳統(tǒng),族內(nèi)大事皆在入夜后舉行。典儀時(shí)在山洞前點(diǎn)起篝火土堆,諸神皆佩戴獸骨豺皮,斟滿美酒,奉上整只炙豚。獸族首領(lǐng)封君之前只是族內(nèi)的大長老,只管獸族內(nèi)的事務(wù)。由于委舾鮮少與三州六郡往來,蠻荒之名在九州廣傳一久。是而,自獸族上一任大長老牢疆之后便開始效仿其他各州,封君拜王。封君加冕后,委舾獸族便不再是棲居在一個(gè)州郡內(nèi)的神族,與九州各族亦會加強(qiáng)聯(lián)系。封君典儀過后,離魂將成為委舾封地內(nèi)的第一任王君。

  加冕儀式雖在暗夜中舉行,卻因朗月當(dāng)空、篝火旺盛而亮如白晝。大長老以下的諸神依據(jù)輩分大小與家族身份,分支系向佇立在洞前的新君行禮。典儀上諸神參拜新君時(shí)皆將掌心摩平向上,三跪九叩。

  這本是熱鬧非凡的氣派場面,然而要離卻并不在意。對于舅舅的即位,他并不像其他族人一樣因家族勢力增長而興奮,他心中只想著與廿熹的好日子。

  還未到蛥山一族行叩拜大禮,信天翁便先尋到了要離。

  要離從這小鳥兒翼下得了一枝文無,心中已然明了,歡喜不已。所謂相贈以芍藥,相招以文無。自己用芍藥贈予廿熹,她如今以文無作為還禮,兩人的心意,默默相通。

  整個(gè)封君典儀上,要離都只想著廿熹,并未將心思放在加冕一事上。

  另一邊,今夜的楚粵,同樣是朗月當(dāng)空。

  廿熹從鳶花盛會上悄悄跟隨不悔來到她落腳的驛宮內(nèi),親眼見她將那些曼珠沙華存放在一枚紫色的錦囊之內(nèi),系于腰間。

  這小妖竟將這害人的毒藥帶在身邊?

  廿熹本想探個(gè)究竟,卻忽然見不悔在廊下坐定,開始一杯杯地喝著清酒。

  不悔身邊的婢女都被她遣走了,她喝完一杯再倒一杯,不知不覺,流下的串串清淚滴到酒爵中,竟顯得沒有初見時(shí)那般令人憎厭了。

  廿熹最是受不了別人抹淚扮屈,一時(shí)間心軟,同情起這位獸族君后來。本想上前去安慰她,又怕她惱了自己。這小妖究竟有何事如此傷心呢?難道她備下些毒藥在身邊,竟是為了自己嗎?廿熹猜想她此舉定有隱情。

  不悔好似喝得并不盡興,幾杯下肚后,直接端起酒壺,起身踉蹌到廊下,仰頭看著一輪朗月晃悠起來。

  “我為了跟隨你,舍棄了青梅竹馬,你倒好,竟將我打發(fā)到此地!說什么神仙幻境、有益修為,都是屁話!就是不想我在你的加冕典儀上丟了你的臉面。既如此,你當(dāng)初為何要娶我?為何要與我行云雨之事!?”

  不悔咒罵著,對著眼前的一片透明處拳打腳踢。就這樣還不忘了喝酒,忽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離魂!你不是喜歡黑薔薇嗎?我已為你摘下了這世間最美的黑薔薇,你日后便可安心去了?!?p>  說著,廿熹在遠(yuǎn)處見不悔悄然將她們初見那日所摘的薔薇花取出,那黑薔薇本就是她施法從白薔薇變來的,如今奄奄一息。不悔卻將錦囊內(nèi)的曼珠沙華取出,把曼珠沙華的精華與毒液全都撒到黑薔薇的花瓣上。

  霎時(shí)間,那些曼珠沙華全都枯死過去,而那束黑薔薇卻宛如新生。

  不悔大笑著,將那束黑薔薇再次收入錦囊內(nèi),仍大口喝酒。

  廿熹此時(shí)已猜到,不悔應(yīng)該是想用這束灑了劇毒的黑薔薇毒殺離魂,這小妖手段竟如此狠辣,廿熹只覺得不齒。可是轉(zhuǎn)念一想,這離魂也實(shí)在是可惡!既然明媒正娶亦有了夫妻之實(shí),怎能將這小娘子扔到楚粵來。何況今夜是他的封君大典,他竟不讓一族君后接受諸神朝拜,實(shí)在是不妥!這小妖最愛張揚(yáng),此等丟臉面的事情必是忍不了的。想來,這獸后也是可憐,那離魂果真是個(gè)薄情的浪子。早就聽聞他的原配與他成婚多年,賢惠得體卻被他一朝休回母族。如今有了這樣美貌嬌媚的新歡代替原配,竟也轉(zhuǎn)身就丟了!

  平日里廿熹最是見義勇為,這等閑事,怎能置身事外!

  想到這里,廿熹便要上前去安慰這獸后一番,可自己不日前還曾與這小妖言語間多有不快,如今她正在氣頭上,以七海公主的仙身見于她必是免不了一番廝斗奚落。

  既如此,廿熹便飛快旋身一轉(zhuǎn),在一團(tuán)白氣中扮化成了要離的模樣,心中笑道,看看這小妖見了要離這廝會作何?

  廿熹假裝成要離,“咳咳,何人在此酗酒???”

  不悔正肝腸寸斷,忽地聽到一個(gè)久違的聲音,緩緩回身,竟是要離!

  她眼眸中的熱淚奪眶而出,“你怎會在此?你不是逃了嗎?”不悔快步過來,撲在廿熹懷里抱緊她。

  廿熹心中嘀咕著,好你個(gè)小獸!本公主竟不知你到底和這小妖如何情深似海,為了忘記往日舊愛又是逃跑,又是去無忘海消愁解惑。

  不悔抱著廿熹,心里好不幸福,溫柔呢喃著,“阿離,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每一日都過得不痛快,我為了權(quán)位而舍棄你,可是如今我非但被他輕視,還終日以淚洗面?!?p>  廿熹聽了這話,心中竟有一絲竊喜,定定道,“為何?你如今不是獸族君后嗎?”

  “今日是他的封君大典,他卻以我為恥,將我遣到此地。說好聽了是讓我賞花養(yǎng)性,實(shí)則是不讓獸族諸神朝拜我。你可知,我只是他往日情人的替身而已?!?p>  “怎么會?他為了你連原配都休了?!?p>  “他與他那老婆本就沒有情誼,只不過恰好犧牲我,解脫彼此罷了。嫁給他之后我才知道,多年來,他心中始終住著一個(gè)人,只因愛而不得才放縱自己。”

  廿熹將不悔推開,“可你與他卻有夫妻之實(shí)?!?p>  不悔坐在地上,卻死死抱住廿熹的雙腳,仰頭痛哭,“阿離,你并不知當(dāng)時(shí)我是如何委身于他的。初到委舾那日,我在他帳中等你,他酩酊大醉,同我敘話。迷醉中他問我情為何物,我不敢不答,只傻傻說了往日同你常說起的一句‘封霜不怨悔,白首不相離’,他便將我認(rèn)作了故人。他欲對我無禮,我一面想著他的權(quán)位,一面卻還想著如何面對你。半推半就中便做了錯(cuò)事。每每想起,我都覺得悔恨?!辈换谡f著,便大哭起來。

  廿熹心中醋意油生,這兩個(gè)人曾經(jīng)竟這般情真意切,封霜不怨悔,白首不相離!二人的名諱都隱在這情詩中,如膠似漆,令人好不羨慕!

  “你本可以拒絕的,為何卻半推半就?”廿熹冷冷問道。

  “我在梅谷中活了二十七萬年,沒有一日不想逃離那里的清水冷灶。到了委舾,見你乃獸族旁支野系的庶子,不知何時(shí)才有富貴盈門。一時(shí)間迷了心竅,這才負(fù)了你。”

  “你既如此愛財(cái),以后且好好做你的君后吧!”

  “不!阿離,我錯(cuò)了,我再也不想同他茍活下去。我已經(jīng)想到辦法,只要他能再次與我親近,我便可將他毒殺。到那時(shí),我們聯(lián)手擁你上位,你的法力與品性在委舾都是上乘,又是離魂的外甥。想坐穩(wěn)君位,不是難事!”

  “你竟如此恬不知恥,還想弒夫篡位,你這樣的蛇蝎心腸,難保日后不會將我也毒殺!”

  “不會的,阿離。你我是青梅竹馬,你既有了權(quán)利與財(cái)富,我有美貌與智慧,我們一定會在委舾相守下去的?!?p>  廿熹聽了這話,只覺惡心不已。這小妖心思竟如此歹毒,要離會離了她也是必然。廿熹氣得要轉(zhuǎn)身離去,不悔卻對著她的背影大喊:

  “你一個(gè)不得寵的寒門庶子,如果不愿娶一個(gè)易嫁的君后,你以為你能取得到高高在上的水族公主嗎?別做夢了,仲海她是天之驕女,海王必不會將她嫁給你的?!?p>  廿熹聽了這話,卻不以為意,權(quán)當(dāng)是瘋話。她心里想到,我不嫁給他,他還可以嫁給我嘛!總不比與你這樣的惡毒小妖結(jié)了連理要差。

  想到這里,廿熹雖然對那狠心的離魂也有些厭惡,但終不能看這小妖將獸族之君白白毒害了。

  于是,廿熹回身將不悔打暈放倒在地上,取下她腰間的錦囊,將種下了毒的黑色薔薇焚了,悄悄換成無毒的黑薔薇放入囊中。

  廿熹好奇這小妖素日里都做些什么,便用返光輪照探不悔近來的記憶,才看到她終日里除了喝酒便是想著如何離開離魂。這對夫妻真是有趣,都嗜酒如命卻從不在一處喝。

  末了,廿熹又使出仙法將適才化作要離之形,與不悔的對話一一抹去。

  爾后,廿熹悄然離去。

  大典后,要離見離魂又一個(gè)人在帳內(nèi)喝悶酒。夜深人靜,離魂的桌上放著一副卷起的畫帛,他望著這畫帛呆呆出神。要離此刻便篤定了舅舅果真同貉貊有舊情,心中頓覺悲傷。

  回到蛥山,要離徑直來到父親帳內(nèi),開門見山,“爹,您可認(rèn)識一位叫貉貊的女仙?”

  貔鮻此人,正像是一個(gè)披著羊皮的野獸,眉清目秀,道貌岸然,實(shí)則心中奸邪淫蕩,刻薄狠厲。

  貔鮻聽了這話,一時(shí)語塞,良久才答道,“要離,你在汋浪庭治學(xué)如何?我和你娘時(shí)常擔(dān)心你?!?p>  “孩兒不孝,未曾遞回家書。我在汋浪庭一切都好,請爹娘不要掛懷。”

  “如此便好。”

  要離見父親回避此事,心中更覺不祥,“爹,貉貊仙上是哪族神仙?她往日里,可與離魂舅舅有交情?”

  貔鮻面色頓時(shí)冷了下來,“你是從何處聽得這些胡言亂語的?”

  “孩兒也只是道聽途說,卻想問個(gè)明白,不想讓旁人污了爹的清名。”

  “既是道聽途說,便不必當(dāng)真。你如今這樣問我,就是要污了我的清名!”

  “孩兒不敢,只是可憐貉貊仙上痛失愛子?!?p>  “一派胡言!什么貉貊,什么愛子,我從未聽過這等荒唐事,你不好好治學(xué),偏偏學(xué)這些閑言碎語。我和你娘對你寄予厚望,你就準(zhǔn)備這樣為你兄長奪位嗎?”

  要離平生從未對父親不敬,唯獨(dú)這次他冷言回道,“孩兒不才,讓爹擔(dān)心了。今后一定勤加修煉,為父兄爭光?!?p>  貔鮻不愿再見這逆子,冷冷打發(fā)他,“下去吧!”

  見父親遮遮掩掩,要離心中更加篤定貉貊所說之事有幾分可信,只是其中隱情一時(shí)不得知。

  而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也似乎慢慢發(fā)生了改變。要離自幼受盡族人冷眼,幾萬年來才漸漸得到父母與族人的重視,如今一直激勵(lì)支持自己的父親竟對貉貊仙上一事如此諱莫如深,要離心中十分難過。

  然而,他卻不愿放棄,要離決定,明日再去向祖母細(xì)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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