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戰(zhàn)在即。
這天夜里,廿熹的水晶龍宮內(nèi),聚集了她的許多朋友。
廿熹命人取了瓊漿玉露過來,為錦榮、獻藝、思源、無聲和無息一一斟滿。
“來,干了這杯酒,明日戰(zhàn)場上,咱們都拼盡全力!”
“拼盡全力!”
一眾六位神仙默默地飲下一杯酒,坐在龍宮大殿的玉階上,默默不語。
思源坐在獻藝的身邊,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恩愛綿綿。
無聲與無息坐在廿熹的左邊,錦榮坐在廿熹的右邊,皆仰頭看著龍宮上蕩漾著的蔚藍色碧波,靜靜聽著海面上傳來的聲音。
那是騎牛的十萬大軍列陣檢閱的聲音,聽起來鏗鏘有力,整齊有序。
今日來到水晶龍宮的神仙,都是法力高強、身份貴重的,他們自然是不怕與敵人拼殺,更不會怕死。
可是,畢竟九州之內(nèi),近百萬年來未有大戰(zhàn)發(fā)生。
眾人心中皆嚴正對待,不敢懈怠。
廿熹是六人當中最沒有心肺的,如今,唯有她自己還不知,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可她純真善良,痛快不做作,加上前世的情緣與糾葛,其他幾個都將她視作知己好友。
只是因前世喝了兩杯不該喝的海水,廿熹才變得這樣癡傻。現(xiàn)如今,她的腦子里竟沒有一根彎彎繞。
思源靠在獻藝的肩頭,想想說道,“夫君,你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p> 錦容和無聲、無息兩兄弟默默聽著他們夫妻二人對話,盡力用仙法克制住自己,捂上耳朵。
可廿熹卻聽得十分起勁,她歪著頭看向思源和獻藝,索性把他們兩個當成活得戲本子了。
再說了,凡間茶樓里那些演戲的,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我在想子佩和我娘?!?p> “娘子,我在想子佩和子佩的娘親?!?p> 思源聽了這話,靜靜看著獻藝。她的眼里含滿了深情,感動不已。
獻藝的臉上掛著愛的微笑,十分甜膩。
其實,錦榮并未真正捂住耳朵,而是在偷偷聽思源夫婦說話。
他轉(zhuǎn)而溫柔地看著廿熹,“妮妮,你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廿熹也學著獻藝的樣子,調(diào)皮地對錦榮笑起來,“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p> 錦榮聽了這話,禁不住默默笑了。
他的眼里全是寵溺,輕輕捏了捏廿熹的玉腮,“我在想你。所以,你在想自己嗎?”
這是錦榮第一次捏廿熹的臉,他只覺得十分心安,舍不得忘記這感覺,想牢牢記在心里。他迷戀這張臉,這個人,再也不許任何人碰她。
廿熹索性接著調(diào)皮道,“對啊,我想我自己不可以嗎?”
“妮妮,你是不是在想自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很想永永遠遠這樣看著自己呢!”
在一旁的眾人都聽明白了錦榮這話里的意思,他是愛慕廿熹的。
無聲也暗暗嘆道,原來他竟對師妹有這樣的心思。這楚王果真是浪名不虛,連表白的情話都說得這樣心安理得,一點都不臉紅。
可是,再想想自己,無聲只覺得,自己比不上錦榮。他也愛慕廿熹,可是他卻不敢說出來,也從未有人知道。
無息早已看出了無聲的心事,在邊上默默地看著他,為他心疼。他知道,無聲愛慕廿熹,這愛慕一點也不必錦榮少??蔁o聲卻一直默默護著廿熹,不敢表露出分毫的心事。
思源也在心中默默想著,妮妮,錦榮的確是個良配。可是,你的心中,到底還有沒有那個人呢?他如今可是個六根清凈的和尚,難道這真的是偶然嗎?還是冥冥之中,你們又會走到一起?
思源不敢為廿熹的事做主張,她只是想陪著她,不要再做傻事就好了。
廿熹心中卻在想,“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是何意?我讀了這么多的戲本子,獨獨不記得這一句了!
也好,廿熹從不怕別人考問自己,她隨口就道,“是啊,我當然是這么想的。我生得這么好看,當然想多照照鏡子了?!?p> 錦榮還是寵溺地笑著,對廿熹堅定地說,“妮妮,我?guī)Я顺浰械谋怼C魅?,我陪你守住七海。?p> “嗯,多謝你了,錦榮兄?!?p> 這時,廿熹見無聲和無息一直一言不發(fā),便隨口就問,“無聲兄,你為何不說話呢?你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我?”
無聲被廿熹問住了,他最不會說謊話,急得想不出答案來。
看著廿熹,他的連一下子就紅了。
廿熹心里空空白白,好奇地看著他,可無聲的心中卻早已緊張得擰成了一團。
情急之下,無聲扭過頭去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無息,只覺得汗流浹背。
廿熹看了,大笑道,“你的心里,難道在想你的同胞兄弟嗎?”
“啊……這……”
錦榮也仿佛看出了無聲對廿熹的情意,可他卻絲毫不擔憂。在他的心里,廿熹最后一定會跟了自己。是而,他當下早已把她看做了自己楚宮的主人。
無聲還是想不出該如何把這話答得漂亮,還好,無息伸出胳膊來攬住無聲的脖子,“我的心里也在想我大哥啊,我們是在一個娘胎里一同長大的,從來都形影不離?!?p> 無聲連忙附和道,“是這樣的?!?p> 廿熹還是在笑,“你們兩個和文無兄弟一樣,只有兄弟和娘親?!?p> 無息也輕松地笑起來,“你不知道我們是儒艮嗎?儒艮是這七海里面最踏實的神仙,最是看重血緣親情?!?p> “嗯?!?p> 廿熹站起來,在龍宮里面隨意漫步。
她覺得腹中有一點點的饑餓,便偷偷地摸摸肚子,又看看錦榮。
只這一眼,錦榮就看懂了她的意思,“說吧,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定要是生的?!?p> “為何?妮妮,我記得,你不愛吃生食?!?p> “我是不愛吃生食,可這不是要打仗了嗎???‘生’乃‘勝’之意,吃生食才有好兆頭嘛!”
錦榮笑著搖頭,“你去凡間這些日子,果真更調(diào)皮了,凈學些本王沒聽過的奇事?!?p> “入鄉(xiāng)隨俗嘛!”
錦榮轉(zhuǎn)身就去為廿熹尋吃食去了,廿熹的心中,為明日的大戰(zhàn)而不斷設想著好事。
“公主,你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思源認真地問起廿熹,廿熹聽了,也認真地閉上眼睛,問自己。
可是,她閉上眼睛,眼前卻是空空白白的,什么也看不見。
廿熹心里驚道,不會吧!我有這么多的朋友,為何我卻一個都想不起來呢?
廿熹嘆了口氣,肯定是因為,他們都在我的身邊,我才不會多想的。
接著,廿熹深吸一口氣,又閉上眼睛。
這次,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紅衣的男子。那男子背對著大,身形高大魁梧,長發(fā)及腰,看背影就氣勢滿滿。
廿熹樂道,這不會就是我未來的夫君吧!
夫君,你能不能轉(zhuǎn)過身來,和我見一面呢?
廿熹沒想到,她輕輕地柔聲一問,這紅衣男子竟真的轉(zhuǎn)過身來了。
?。√昧?!我終于要和你相見了。
可是,就在那男子轉(zhuǎn)過身來的一瞬間,卻變成了一個穿著破衣爛衫的和尚。這熟悉的袈裟,和熟悉的一張臉,原來是俏和尚莫離??!
廿熹心中失落,這張臉自己都看過無數(shù)遍了,沒什么好看的。
于是,廿熹睜開眼睛,對思源誠實地說,“我剛剛,看到了和尚。”
這話,獻藝并未放在心上。
可思源和無聲、無息兩兄弟卻都聽進心里去了,他們齊刷刷地看著廿熹,廿熹卻不以為意,仍在玉階前踱步。
三人神情凝重,心中皆想著,“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即便是斷情絕愛,你也忘不了他嗎?”
“看來,他們的緣分,在冥冥之中,就已經(jīng)注定了?!?p> 廿熹卻并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餓了,才會想著莫離。
可如今莫離不在,還好,有錦榮陪在她身邊,自然也不會餓肚子。
廿熹又等候了片刻,錦榮才端著雪梨汁和美人蕉過來,他并未注意到剛剛幾個人在這里發(fā)生的事。
“妮妮,生食對你的身子不好。我為你做了雪梨汁,再吃些美人蕉,就算是圓滿勝利了?!?p> “好??!”
只要有吃的,廿熹就十分滿意。
她歡喜地招呼著大家,“來來來,大家都要過來啊!為了明日的大戰(zhàn),咱們每個人都要吃一點?!?p> 眾人見妮妮一腔熱忱,便都上前來,和她一起為明日的勝利而提前慶祝。
入夜后,海后和小熠來水晶龍宮探望,廿熹歡喜地將他們迎進來。
“妮妮,我怕明日戰(zhàn)事一起,顧不得你,想來囑咐你,切莫戀戰(zhàn)?!?p> “干娘,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數(shù)?!?p> 小熠也十分關(guān)切廿熹,“這個騎牛最是詭計多端,他一心想娶你做妃子。我看,明日你還是別去了。七海里已經(jīng)來了許多援軍,我們都是能以一擋百的,你放心就是了。”
“那怎么行?明日一戰(zhàn),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定要讓那個壞胚子看看,咱們七海不是這么好欺負的?!?p> 海后看到廿熹十分氣盛,也不好再多說。
她深知廿熹仙法和修為不淺,自保還是不難的。
可她看到廿熹頸上空空的,便驚道,“妮妮,你的項墜呢?”
這一問,廿熹才想到,她的項墜留在蝽蟬那里了。
她想著明日的大軍不過是些尋常的兵將,不足為懼,無須召集百鳥,也不必動用鳳翎中的仙法,便不以為然。
廿熹隨口回答,“我忘記戴上了?!?p> 海后拍著她的手,囑咐道,“妮妮,你自從降世時就戴著鳳翎,一刻也不得摘下來。明日一戰(zhàn),非同小可,只能勝,不能敗。你一定要戴著你的百尾環(huán)翎,莫要讓我擔憂?!?p> 廿熹嬌嗔地笑起來,“我知道了,干娘,我明日一定戴上?!?p> 廿熹知道海后最是嬌疼自己,生怕有一點紕漏,便只好敷衍她。
她知道自己的本事,這樣的小小戰(zhàn)事,無須什么寶物護體,她能應付得來。
小熠靜靜看著廿熹,想到幾萬年前,她受過的苦,便不由地心疼起來。
他堅定說道,“我一定會護好你們,護好七海?!?p> 廿熹也十分痛快,“嗯,我相信你,咱們一起保護干爹和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