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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與凰歸兮

第二百零三章 多余的人

龍與凰歸兮 巫山比目魚 3823 2019-10-31 23:32:18

  凡間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眨眼間,廿熹已睡了三年。

  一朝入夢,暫別煩惱,自當是十足的美事了。

  夢里,廿熹看到了久違的鳳囹?qū)毸?p>  塔外,有一片嫩白翠綠的文無正開得歡兒呢。

  廿熹站在塔外,看著鳳囹?qū)毸拇箝T緩緩打開。門里有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他穿著一身青墨顏色的尼綢長衫,硬朗帥氣,英氣逼人。

  “妮妮,等我很久了嗎?”

  他笑得像天盡頭的明月,燦爛輕柔。

  廿熹看到了心上人,迅疾跑到他的身邊,撲到他的懷里,“小獸,我們回家吧。”

  “前面帶路。”

  廿熹整個人都沉浸在擁抱愛人的幸福美好中,這一刻,她覺得溫暖無比。

  她靜靜地閉上眼睛,感受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仿佛一起都停留在這絕美的一刻。

  突然,不知發(fā)生了何事,要離猛然從她的懷里掙脫,跑開……

  “小獸,你要去哪兒?”

  “妮妮,快來追我?!?p>  廿熹隨著要離的聲音和背影,拼命地追啊,追啊……

  就在這時,前方有一片刺眼的光芒,要離也跟著跳入這個光明的世界里面。

  隨后,廿熹也跟著他跳進了這個充滿光明的世界。

  “小獸!”

  直到這時,廿熹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充滿了人的世界。

  她置身在一個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可是,這一切都難以吸引她的目光,她的心里,只想著要離。

  萬幸!

  他就在不遠的地方,從他的青墨色尼綢長衫,廿熹已經(jīng)認出了要離。

  “小獸,你跑什么?”

  廿熹歡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嘟起嘴來抱怨他。

  誰知?

  轉(zhuǎn)身的那一刻,這個一身青衣的人,卻不是要離。

  一瞬間,廿熹像是發(fā)了瘋一般,她在原地毫無防備地打轉(zhuǎn),暈眩。因為她不知道要離到底去了哪里,她只想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小獸,你到底在哪里?!”

  廿熹拼命地呼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擠來擠去,尋找他的影子。

  無論是青衣還是素服,這次她統(tǒng)統(tǒng)都不放過。

  可是,那個人就像是天邊消失的一片浮云云,無影無蹤。

  廿熹急得滿頭大汗,她不停地尋覓,尋找,遇見,否認。

  再遇見,還是否認……

  最終,她感覺自己筋疲力盡,像是一下子掉入了萬丈深淵一樣,腳下一空,就失去了支撐。

  就這樣,在冰天雪地之中,廿熹躺在三花樹的枝丫上,突然驚醒。

  再次睜開雙眼看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老地方,白雪皚皚,卻不見伊人。

  夢醒后是一無所有,這實在是一件令人傷感的事情。

  所以,廿熹討厭冬睡,討厭做夢,她再也不想在虛無縹緲的夢境里面,再多一次經(jīng)歷愛人離去的傷痛。

  她從枝丫上坐起來,飛身一躍落到地上。

  落地的一瞬間,廿熹輕輕拂袖一揮,三花樹林里的積聚的層層白雪便消失不見了。

  此刻,這里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片粉紅的花樹林。

  四十九棵三花樹錯落林立,粉色的花朵成簇怒放,壓得花枝左搖右顫,十分喜人。

  這一刻,廿熹不經(jīng)意間又回想起她和莫離在這林間,趁著月色清輝,吹簫賞花,安適愜意。

  她將莫離送給自己的那個白色的泥人拴在了三花樹的枝丫上,任它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

  想到這里,廿熹心中又開始煩悶起來。

  想這些有是沒用呢……

  該開的花已經(jīng)嬌艷欲滴,該來的人卻還沒來。

  廿熹心中頓感失落,無心在樹林里繼續(xù)流連。

  也罷,沒有愛人的陪伴,即便是花開滿天,亦是無限之荒涼。

  廿熹取出那個白色的泥人,悵然若失,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

  她轉(zhuǎn)過身去,一步步走在三花樹間,踩出一個個心疼的腳印。

  寬闊的林子瞬間落花成雨,葉落枝枯??輼涞闹ρ旧?,掛著一個白色的泥人,在涼風(fēng)中搖來搖去,寂寞又彷徨。

  他在身邊時,花落也是花開;他不在身邊時,花開亦是是花敗。

  心懷九轉(zhuǎn)丹,夢繞三花樹。

  相思為何物,萬縷又千絲。

  廿熹決定,再到各處去看看,萬一正好與他在人海中相遇呢……

  不多時,她便來到了祁燕木族。

  祁燕的東宮內(nèi),獻藝與思源雖稚氣已去,但情意更深。

  夫妻二人打發(fā)了宮人出去,在此地恩愛纏綿,你儂我儂,二人守著一根細軟的竹竿,在別院的水塘邊釣魚。

  廿熹看到此景,不禁感到一絲失落。

  “妮妮,你怎么來了?”

  “嗯?!?p>  思源迎上去,想挎著廿熹的胳膊。

  可是廿熹卻輕輕地推開了她,“有酒嗎?”

  “嗯?!?p>  “去拿些好的來?!?p>  聽了廿熹的話,思源仙子連忙到宮殿中去取酒,

  廿熹坐到塘邊,用素手輕輕撩動池水,心中悲傷。

  她本是無心之舉,卻驚跑了獻藝的魚。

  獻藝知她是個情種,多年來心事從未放下。故而,他并未氣惱,在此處釣魚本就是為了怡情,而非比賽。

  獻藝半開玩笑地問,“公主殿下,最近又有心事?”

  廿熹卻并不答他的話,而且質(zhì)問,“為何你的藥水無用?我凡間里那些花兒都落了。只要我一想到他,就會心痛?!?p>  獻藝聽了這話,降低了聲音,“那些花兒是你種的,你若心痛,它們自然也開不好了?!?p>  “哦?那你還有沒有更管用的藥水了?”

  獻藝無奈地搖搖頭,“凡是都要遵從天命常理,若強行更改萬物時序,自是要歷經(jīng)一番磨難,方可回到正途?!?p>  獻藝不知,廿熹是否聽進去了他的話。

  他只看見,廿熹呆呆地坐在塘邊,雙手托著玉腮,望著水中的倩影獨自傷神。

  “酒來啦!”

  不多時,思源便端著一壇美酒來了。

  可這時,她和獻藝才發(fā)現(xiàn),原來坐在水邊的廿熹,早已飛走,沒了蹤影。

  獻藝接過思源手里的美酒,長嘆一聲,“我的要離師弟,你什么時候才能現(xiàn)身?。俊?p>  思源也倍感無奈,她悄悄躲進獻藝的懷里,跟著他長嘆一聲,和獻藝一起盼著要離能夠早日回來。

  廿熹輾轉(zhuǎn)到了蜜水海,這里曾是她躲避謠言、藏身的地方。也就是在這里,她苦苦等了一萬年,直到要離從鳳囹?qū)毸?nèi)功德圓滿,姍姍來遲。

  如今,這里還是由甜寶守著。

  廿熹還未想清楚,該和甜寶說些什么。正要上去打招呼時,卻看到鯊龍從海底躥出來。

  這只上天入地的神獸,將甜寶馱在背上,沖入大海恣意地游翔,飛上躥下,好不自在。

  看到他們?nèi)绱藲g喜,廿熹也不忍再去打擾。

  如今,她的眼里只有傷感,在這里顯得十分不合時宜。

  罷了,廿熹轉(zhuǎn)身離去,來到了汋浪庭。

  自從與騎牛在北州一戰(zhàn)后,她就沒有和小熠好好地敘敘話。

  現(xiàn)在,她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了。

  汋浪庭內(nèi),小熠正和驚臣師弟在廊下對詩,二人且唱且吟,念念有詞,看上去好生和睦。

  小熠從來是不愛讀書的,今日,能看到他這般發(fā)奮用功,廿熹怎好打擾?

  罷了,廿熹再次轉(zhuǎn)身。

  她在仙界百無聊賴地漂泊著,走著走著,就到了楚粵。

  經(jīng)過楚宮時,她悄悄飛身下去,看見無聲正在殿內(nèi)撫手彈琴,錦榮在側(cè)吹笛附和。

  這下,廿熹感到自己被所有人冷落,心灰意冷。

  原來,她在這個世界上,是最多余的人。

  “慢著!既然來到了本王的宮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想逃嗎?”

  廿熹正欲轉(zhuǎn)身,卻聽見了錦榮在喚她。

  她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接著,無聲師兄緩緩開口,“錦榮兄,你還是別打人家的主意了?!?p>  “哦?”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仲海公主的心事,九州之內(nèi)還會有人不知道嗎?”

  “哎!問世間情為何物……無聲啊,你說他們就這樣四處奔波,什么時候才能千里相會呢?”

  “世人都說心有靈犀,這可說不好?!?p>  “這星君可真是會折騰人,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卻非要讓人家勞燕分飛?!?p>  “近在眼前……你說什么?!”

  無聲和錦榮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十分歡暢,仿佛他們已經(jīng)洞察世事,在背后看戲一般。

  這些話,一五一十地被廿熹聽了去,她自是聽出了無聲和錦榮字里行間的深意。

  廿熹十分霸氣,不等無聲和錦榮多嘴,便氣沖沖地沖進大殿。

  她和錦榮只打了一個回合,就把他打敗。

  縱使錦榮有避讓之嫌,可廿熹如今的道行的確是比往日艱深了許多。

  錦榮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任憑發(fā)落。

  另一邊,無聲也乖乖地做出投降止戰(zhàn)的姿勢,不敢動彈一分。

  “我看你們是怕本公主忘了家傳的熠光術(shù),才故意惹惱我?!?p>  廿熹不由他們紛說,便瘋狂地使出熠光之術(shù),將錦榮的腦袋一下子吸住在張下。

  廿熹快速地查看錦榮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看到了他和無聲的對話,看到了他在羌溪龍城里化作了自己的模樣和要離說話。

  原來,他一直都活著!

  廿熹不甘心,不甘心這些年自己在傻等,而心愛之人卻一直在這個世界流連。

  無聲悄悄問,“師妹,你怎么了?”

  廿熹回過頭來,怒目圓睜,瞪著無聲。她迅疾對無聲施以熠光之術(shù),照探他的記憶。

  這一次,她終于看清了所有事實。

  原來,無聲和無息兩兄弟早就去了七金山,查清了要離的身世。

  廿熹看到他們兄弟二人造訪金龍寺,看到無聲對錦榮說過的那些話……

  一瞬間,她崩潰大哭。

  廿熹終于明白了過往的所有事,明白了他所經(jīng)過的坎坷,不比自己要少。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淚珠迷離了雙眼,她的心也隨著噴涌而出的淚水,終于填滿了。

  她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心滿意足。

  “原來他一直在我身邊,這一切都是真的?!?p>  萬幸,莫離就是要離,要離也是莫離。

  “好!好啊……”

  廿熹悲喜交加,大喝一聲“好”,將心中所有的喜悅、激動和委屈一并呼出。

  不等無聲和錦榮回過身來,廿熹飛身而去,火速趕往羌溪龍城,去見自己的愛人。

  等了一萬年,兩萬年……

  數(shù)不清的一萬年……

  萬年以后,我們終于能夠再見。

  廿熹離開后,錦榮和無聲依舊優(yōu)哉游哉地繼續(xù)喝茶品香。

  “一炷香了。”

  “別心急嘛,一切都是有定數(shù)的。若火候到了,香氣自然也就熟了。若火候不夠,你急也是無用。”

  廿熹感到羌溪后,直奔龍城,尋找要離。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從里到外,從外到里……

  廿熹像發(fā)了瘋一樣的在龍城內(nèi)外狂奔,她多想早一點見到要離,見到她心上的人兒。

  一個角落里尋過之后,再尋一遍,可是還是找不到他的蹤跡。

  她的霓裙被羌溪的野草刮下來,一點點撕破;她的玉面丹唇被這里的風(fēng)沙吹干,一點點抹臟;她一顆熾熱的心被這片荒涼的土地一次次磨穿,一點點滴血。

  他去了哪里?

  遺憾!

  此刻,羌溪龍城人去樓空,要離早已無影無蹤。

  廿熹在這座孤城里尋尋覓覓了無數(shù)次,卻沒有見到他的蹤影。

  難道我們注定要在這凡塵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不得相見?!

  廿熹的心里從大悲到大喜,大喜后卻還是大悲。

  即便是在這座孤城里,我依舊是那個多余的人呵!

  廿熹是一只孤鳥,在羌溪漫無目的地飛來飛去。

  她飛過的地方,落下一片片頹敗的雪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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