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慕離的住處,已是凌晨了。見苑竹修門口的守衛(wèi)還在熟睡,靜靜地走上前去,隔著窗戶依稀看到了坐在桌邊的他。
見窗口人影閃爍,抬頭細看了看輪廓,認出了落卿。苑竹修立馬起身,又想起門口的守衛(wèi),動作馬上又輕緩起來。
見苑竹修輕聲走來,落卿將手輕輕的撫上了窗口的隔紗。對方見狀也輕輕地撫上了手,兩只手掌就這樣隔著窗紗,重合在了一起。
片刻后,見太陽已要升起來,落卿收回了手。望了望窗的那頭熟悉的輪廓,輕輕地轉(zhuǎn)身離去了。
落兒,無恙便好。苑竹修總算是舒了一口長氣,慢慢將手收回,又輕輕放在胸口處,此時還能感受到落卿手中的余溫。
一連幾日,慕離都叫落卿過去給他講故事,聽得也挺來興致。落卿來了他倒也安分,只是漸漸的要求越來越多。
“今兒個講講悲慘的吧,天天聽花好月圓的有什么意思?”慕離翹起了二郎腿,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儼然一副聽書人的樣子。
“那好。今天說個《長恨歌》吧?!贝_實,他這樣的人,怎么會喜歡大好結(jié)局的故事。
“《長恨歌》?”慕離來了興趣,“聽名字就不錯?!?p> “《長恨歌》是白居易作的一首長篇敘事詩,是寫一位皇帝與其愛妃的愛情悲劇。”看著專心聽著的慕離,又繼續(xù)說,“最有名的是最后的兩句,‘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應(yīng)有時,此恨綿綿無絕期。’”
“‘天長地久應(yīng)有時,此恨綿綿無絕期?!@兩句還真是有意思,由愛生恨嗎?”慕離細細品味著。
“是你最喜歡的戲碼。妃子入宮后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后來皇帝因此荒廢國業(yè)以致招來叛亂,被臣下逼迫賜死了他的愛妃?!?p> “你還真是越來越了解我了?!蹦诫x放下了點心,輕品了一口茶,“所以說嘛,什么情愛真心都是假的,只看拿什么交換罷了,只要籌碼足夠……”慕離未并繼續(xù)說下去,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落卿一眼。“今兒個也要去給他報平安嗎?”
自己行蹤被監(jiān)視,她并不敢到意外。“既然你都知道,還關(guān)著他干嘛?”
“不然呢,將他放出來?”慕離不屑地輕笑起來,“由你牽制我,由他去找那個人嗎?落卿,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想找到他,只能通過我。”臉上的懶散漸漸換成了一副防備十足的樣子。
戒心還是那么強。其實想苑竹修去找那個人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怕他天天被關(guān)著又得不到自己的消息,進而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
“我記下了?!蹦诫x生性多疑敏感,是沒有必要觸怒他的,為今之計也只能先穩(wěn)住他,再做打算。
“你是識字的吧?”慕離開口打破了屋里的沉靜。
“嗯。”他為何突然這么問?
“那你以后教我識字吧,再把你說給我聽的有趣的故事都寫下來?!蹦诫x神色稍緩,平靜地開了口。
“好?!彼蛔R字?怪不得這些天我說的東西,都覺得他是一知半解的只當成故事聽。
“那你想要先學(xué)什么?”古人是如何學(xué)字的還真是沒研究過,落卿一時竟不知道要從何教起了。
慕離想了想,要問想學(xué)什么自己好像也答不上來?!芭率且粫r也學(xué)不成,你寫你的我先看著,哪日我想好要寫什么了你再教我便是?!?p> “也好。”這倒也省事,我寫我的,他看他的,也免得他天天聽些不得其意的故事好,大好的詩詞都被糟蹋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倒是也相安無事。只是想找的人一直沒有什么線索,落卿雖是著急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日落卿又被叫到慕離這寫字?!澳愣紝懥诉@么多了?”慕離看著書桌上高起的手稿,不禁感嘆起來。
“你這有不少的好書,閑下來時就讀讀,覺得好的便記下來了?!笨粗郎铣赊氖指澹雭韥淼竭@已經(jīng)有三四個月了吧。
可是仔細想想除了這些記錄下來的文字好像并沒有什么收獲,苑竹修還是被看守著,偶爾能見一面也說不上幾句話,倒是慕離……
“今天教我寫字吧。”像模像樣的拿起了桌上的筆填好了墨,一臉認真地看著落卿。
正想著他,他就開口了?!昂??!彼故锹掌鹆祟B劣放蕩的性子,一整天坐著看落卿寫字也不厭煩,對苑竹修的看管也沒那么嚴了。
“想寫些什么呢?是要抄錄些詩句還是從筆劃開始學(xué)好?”
雖說是學(xué)著拿起了筆可是真要落在紙上了,卻一時犯了難,看落卿下筆如行云流水,自在的很,沒想到自己要落筆時,如何也寫不下去。
看著他手緊緊握住筆又不知如何是好局促的樣子,淡淡地笑了笑。拿起了筆,在紙上工整地寫下了兩個字,放到了他眼前。
慕離放下了筆,看了看落卿寫的字問道,“寫的是什么?”
“慕離?!甭淝渲p聲地說,“是你的名字?!?p> “我的名字嗎?”慕離拿起紙仔細地看起來,原來這就是我的名字啊。
“可夠了?”厭惡地推了推身邊一臉享受的女子,背過身去起身要走。
教主意猶未盡地起身來,靠著床邊竟放聲笑起來?!澳诫x,你何必如此對我,要知道我還是很疼你的?!?p> 慕離別過臉不去看她,可臉上卻扭曲在了一起。
“怎么?不相信?”起身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慕離,竟嘲諷的笑了幾聲,“哼,你也不想想,這世上除上想置你于死地的人就是想利用你的人,那些巴結(jié)你的哪一個是真心的?”
教主進而上前拉住慕離的衣袖,眼神迷離的地看著他,“可我是真心疼你的,我是喜歡你的啊,你與我在一起不開心嗎?”
沒有回頭卻從牙縫里擠出話來,“呵呵,沒錯,你是與他們不同的?!蹦惚人麄兏屛腋杏X惡心!
又是一個驚醒的夜,慕離起身拿起了桌上那張宣紙,還帶著墨汁的香氣。原來我的名字這么難寫嗎?第一次有人寫我的名字,也是你,第一次讓我不討厭別人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