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賑災(zāi)茶會

　　趙崇君說了一通文鄒鄒拐外抹角的話，蘇蓓蓓明白了他的意思無非就是大柱要去陪他到未婚妻了，讓她好自為之。大柱幫了她不少，雖然有點舍不得，自己能幫他跟未婚妻團圓也算是報了恩，這樣想著，蘇蓓蓓就有點釋然了。反正自己不都是一個人過來的嗎，大柱能陪著這么長的時間已經(jīng)是不錯的了。

　　“外面天也暗了，我就不打擾了，你早點休息吧?！壁w崇君起身離開，蘇蓓蓓少不了將他送到門口，還跟他客氣了一番，怪自己不能留他吃晚飯了。

　　“蘇姑娘，你一人居住不僅要防盜賊，而且要注意不要與人口舌，更不能隨便留人吃飯住宿?！壁w崇君神情很嚴肅。

　　蘇蓓蓓心想剛才就不該假客氣的，自己的晚飯還沒著落呢，怎么隨便留人吃飯，住宿更不可能，大柱不在了，誰來倒夜壺？她只是點點頭，將他和馬送出院門去。

　　“公子，趙崇君走了?！?p>　　冷淵聽了何風的報道，放下剛剛在看的賬簿，緩緩道：“現(xiàn)在去杏花樓?！?p>　　何風舒了口氣，公子肯去杏花樓見那些官人，自己回去不用被老爺責罵了，他趕緊跑去吩咐船夫。

　　蘇蓓蓓目送趙崇君沿著河邊騎馬離開，看到剛剛停在橋邊的一艘燈火通明的大船開始航行了。好氣派的船啊，她心想，不由自主地跑到橋上近看，船上掛著各式中式的燈，把整艘船照得通亮，船上有很多人，有船夫在撐船，還有些仆人將一張大的長案放置在甲板上，此時船艙的大窗邊坐著的一個人吸引了她的注意。美麗的側(cè)臉，飄逸的頭發(fā)看上去那么熟悉。而船上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關(guān)注他，向窗邊轉(zhuǎn)過臉來，妖冶的面龐在夜色燈光中如鬼魅般讓蘇蓓蓓無法呼吸，許久她才趕緊轉(zhuǎn)過身去，她可不想讓冷淵發(fā)現(xiàn)她在欣賞他。

　　船漸漸行遠，蘇蓓蓓在河邊溜達了一會兒，準備回家，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叫住了他，蘇蓓蓓一看，正是何風。

　　“蘇姑娘，我家公子讓我來跟姑娘打聲招呼，今日不便，改日再同姑娘游船賞月?！?p>　　蘇蓓蓓心道，莫非他看見我了？還特地派人來跟我打招呼，也太客氣了點吧。

　　“為何如此說？”蘇蓓蓓假裝不知。

　　“姑娘剛剛未曾看到我嗎？我剛剛在船上可是清楚地看到姑娘在橋上呢，想是我家公子也看到姑娘了，所以讓我過來跟姑娘打招呼。今日月朗星稀適合賞月，而游船上今日接待的客人多是衙門里當官的，公子怕姑娘跟著煩悶，說下次才子文人賞月詩會時再邀請姑娘前來，那時此船會沿河行整晚呢?！?p>　　“我沒見到你，只看見甲板上很多人忙活有點好奇就看了下?！碧K蓓蓓確實沒看到何風，沒想到冷淵真的看到她了，可是何風在船上怎么這就到她面前了呢？

　　“那我前去杏花樓了，下次詩會前我來邀請姑娘?！?p>　　“不用了?！碧K蓓蓓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會吟詩作賦，什么才藝也沒有?！?p>　　“這樣啊。”何風有點不可置信，蘇蓓蓓心想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會這些，我連這個時代的字都認不全呢。

　　“無妨，姑娘只需在旁邊聽聽就好了，還有歌舞彈奏，我也不懂詩歌，不過偶爾聽聽也能陶冶情操。”不等蘇蓓蓓拒絕，何風就交差似地說道：“就這么說好了，我還有事，姑娘自己回去小心。”說完扭頭大步地走了。

　　蘇蓓蓓無奈地搖搖頭，從小她就對文藝不甚擅長，在鄉(xiāng)下上學時因她成績好，每次文藝演出老師都安排她上，表演的節(jié)目也非常簡單。到了縣城上了重點高中，她才發(fā)現(xiàn)學校內(nèi)臥虎藏龍，不止是成績好的學生多，大多數(shù)學生都是城里人，很多從小就開始學一門特長，和她同班的鋼琴十級的就有兩個，還有會談古箏的，會畫油畫的，自此她再也沒上過舞臺。而且她也不是有才情的女子，寫作不是她的強項，詩歌散文也不在她的書目當中，她偶爾會看點懸疑偵探小說來消遣。不過看到電視上詩歌類的節(jié)目中那些年輕的嘉賓們出口成章也讓她很羨慕欣賞，雖然她經(jīng)常不懂那些詩句的意思。

　　冷淵這么看得起她，她莫名有點感動，如果她的身份被人報官，他應(yīng)該會幫自己一把的吧，他在這烏溪鎮(zhèn)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吧。

　　此刻冷淵的游船甲板上，長桌座椅已擺好，瓜果干貨也上整齊，貴客翼翼就坐，上手坐著知府和縣令，縣令閻大人想將位置讓與冷淵，他卻理都不理，坐到下手去了，其他坐著的是縣丞，以及告老還鄉(xiāng)的將軍，刺史，還有兩個當?shù)氐拇髴簟?p>　　幾人坐定，清茶上來，歌女在旁彈奏著古琴。琴音如水流清緩動聽，但是桌上的氣氛卻有點僵，閻大人首先試圖打破這股沉悶：

　　“今夜皎月當空，乘船夜游看萬家燈火，就著悅耳琴音和諸位一同飲茶作樂，也是人間一美事啊，下官要感謝冷公子的細心安排，還有沈大人的款待。”

　　“無妨，這費用我當出?！敝虼笕岁幊林槪爱吘官c災(zāi)一事還要請諸位多多幫忙嘛。”

　　“是是是，閻某作為朝廷命宮定會鼎力支持，應(yīng)該做的應(yīng)該做的。”閻大人陪著笑臉。

　　“閻大人是愛民的好官，剛剛在宴會上各位貴客也都保證會盡全力了，沈大人盡管放心。”縣丞也在一旁幫腔。

　　“可是該縣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可沒有出席宴會啊?！鄙虼笕瞬灰啦火垺?p>　　“沈大人不是前幾日在冷府做客了嗎，冷老爺不是也保證過了會竭力幫助臨縣度過難關(guān)的?！?p>　　“閻大人此話差已，冷老爺也說過如今他不怎么過問家中田產(chǎn)經(jīng)營，大小事務(wù)都交給冷淵公子了，到底冷家能幫到多少沈某心中可是一點數(shù)也沒有?！?p>　　大家都知道沈大人今日肯破費請大家去冷淵的杏花樓做客就是希望跟冷淵碰著面問清楚該事，閻大人怕就怕冷淵不肯出面，所以提早過來讓杏花樓準備好飯后游船，盡量拉長時間讓冷淵能過來。此刻大家都不作聲，冷淵除了絕色聞名外，脾氣古怪也是人盡皆知的，連在朝30余年的陳老將軍也沉默不語。

　　冷淵搖扇，抬頭看著明月，緩緩說道：“今日說是來賞月，怎又談起他事？”

　　“眼下臨縣糧食幾盡，有多少饑民就要變成餓鬼，哪還有心思聽琴賞月！”沈大人摔掉茶杯，琴聲嘎然而止。接著又是一陣沉寂。

　　“好了，我這個老不中用的也沒幾天好活了，朝廷垂憐賜了幾百畝田養(yǎng)老，給朝廷分憂解難也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我糧食不多，明日我去請牙人將我半數(shù)田地變賣，再去外地買點糙米來交給沈大人便是了?！?p>　　“陳大人都這么說了，冷公子就開個口說說能做多少吧?！笨h令又勸道。

　　“是啊，是啊，我們這些地主偶爾也得做做好事，積點陰德嘛，嘿嘿，下輩子還能投胎富貴人家?！闭f話的人是劉員外的長子，劉憨，長相說話和名字一樣。

　　冷淵覺得不開口也不好了，便道：“大家怎以為我不愿意出糧？若是我不愿意，何故還要在此浪費月色美景，家父確實不知家中情況，事實上府上并無多余的存糧?！?p>　　“當鋪，酒樓開著，說沒余糧？誰信。”沈大人暴跳如雷。

　　“每次收租的時候我們家的佃農(nóng)都說冷家對佃農(nóng)收的租子比我家少得多，如果沒有許多存糧你何故要將租子減少？”劉憨嚷道。

　　“正如劉兄所說，正是我府上租子收的少，所以存糧才少，祖母在世時對佃農(nóng)甚是體恤，將租子減了兩分，我管家時又延續(xù)了此慣例，家中佃農(nóng)有困難交不齊租子的常有，這兩年收成一般，許多佃農(nóng)都拖欠了好多，我又能拿他們怎么辦？”

　　“冷兄這么精明這點事都辦不來??？我家佃農(nóng)就從沒欠過，有交不齊的就將田地收回，我們有烏溪江不怕旱災(zāi)，有的是人愿意這里的田?！?p>　　“家中田產(chǎn)我也不怎么關(guān)心，何風你來說下情況，那些人為何要拖欠??？”

　　何風清了清嗓子，說道：“拖欠租子的10戶是家中孩子多口糧不夠吃，8戶是家中有人生病要賣糧換錢吃藥，5戶是家中無壯男，農(nóng)忙時需花錢雇人??????”

　　“行了，我們一直都知道冷公子全家都心善，沈大人遠在州府，不了解這些情況?！遍惔笕耸疽夂物L停止報告。

　　“小孩子多就少吃點唄，餓不死，種不了的就不要占著這么多的田，租子交不起的還吃什么藥??????”劉憨插嘴道。

　　“我一直忙于其他事情，也沒空去管田地的事，等來年再向劉兄討教好好整頓?！崩錅Y這才露出了笑容。

　　“佃農(nóng)們也不容易，我清楚，冷公子還是維持原狀吧，想你冷家也不差這點糧食?！闭f話的是陳將軍，這幾年退下來他才真實體驗到佃農(nóng)的辛苦，他不忍催繳，所以收租的情況也不樂觀。

　　“那就聽陳將軍的，其實收上來的糧食除了自用和供杏花樓外，我連賣都沒有賣，現(xiàn)下糧食這么貴，那些糧食大戶今年是賺了不少啊?！崩錅Y說著看了看那兩位大戶。

　　“哪有哪有，留了一大半賑災(zāi)，沒賣多少?！绷硗庖粋€大戶也姓劉，滿臉橫肉，是劉憨的遠親。

　　“幾位的好意下官感激不盡，到了豐收年會還給大家的?！遍惔笕苏f著冠冕堂皇的話，心里知道還糧也只是象征性的還一點。

　　“不管怎么樣，本人當會出綿薄之力的，糧食沒有，不過我可出一萬兩銀子。”

　　眾人吸氣，一萬兩銀子可是大手筆啊。此數(shù)目也遠遠超過沈知府的預(yù)期，他連忙道歉說道：“剛才沈某也是心急，有所冒犯還請原諒?！?p>　　冷淵不理會他，繼續(xù)說道：“不過銀兩不能交于你，糧食有我來采辦，你需派兵護送?！?p>　　“我沈某不是貪墨錢財?shù)墓?，冷公子此番做也太侮辱人了吧?！?p>　　冷淵冷笑：“我且問你，此次旱災(zāi)朝廷有撥銀兩賑災(zāi)吧，但是真正用到賑災(zāi)上面的剩幾成呢？”

　　沈知府無語應(yīng)答，朝廷是撥了10萬輛銀子，層層盤扣，他手中能使用的不足五萬兩。可他又怎能向上匯報，他只是個5品官，上面的官網(wǎng)絲絲盤結(jié)，捅破了只怕會落得比賑災(zāi)不利更慘的下場。他只能向地方大戶施壓，還好這烏溪鎮(zhèn)沒怎么受旱災(zāi)影響，可以援救臨縣的災(zāi)民，所以賑災(zāi)的銀兩就用到了其他幾個更嚴重的災(zāi)區(qū)。

　　“撥款確實都用到了賑災(zāi)上，只是采辦，運輸都需要費用，消耗掉一部分也正常。”沈知府硬著頭皮說謊。

　　“采辦，運輸費用我來出，我是商人，也能找到最便宜的糧食貨商，若是你們官府去，少不了被人蒙騙。”

　　沈大人無話可說了，若是讓官府的人去采辦糧食，不僅會被蒙騙，還有可能與商人勾結(jié)賺差價，但是冷淵提議的做法無先例。

　　“需要多少兵？”

　　“至少20人，多多益善，而且需習水性?！?p>　　沈大人考慮片刻，拍桌子道：“行，雖不合朝廷規(guī)矩，但是救災(zāi)要緊，烏紗帽丟了又如何?！?p>　　幾位官場人士都明白，如果餓死民眾過多，丟的就不僅僅是烏紗帽了?？h令和縣丞也紛紛為沈大人叫好。

　　“事情既然已商定，沈大人可以暫且寬心了，月景難得，還是偷閑享受這良辰美景吧?！遍惔笕擞只謴?fù)了諂媚的神態(tài)。

　　“你們欣賞吧，我倦了，先告辭了?！?p>　　冷淵起身離去，此時奏樂聲又響起，身姿曼妙的舞女前來揮袖獻舞，眾人也就不再理會他的無理了。

　　河面不寬，游船離岸邊也不過就兩米的距離，冷淵走到船尾，飛身一躍，便穩(wěn)當當?shù)氐搅税渡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