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朝指路
“夠了。”
有人說了兩個字,拍出一掌,陸遠(yuǎn)庭就如一件物什一樣彈飛了出去,十幾根金線連血帶肉地從他體內(nèi)抽離,他嚎叫著重重地撞到了法陣邊緣。
這一下力道,將畫地為牢陣法徹底給破了,眼前顯現(xiàn)出了火海以外的屋舍景象,主屋已被溶掉了屋頂,能看到夜空。
陸遠(yuǎn)庭躺在坑里,口中汩汩地冒著鮮血,剛剛那一掌將他震得遍體鱗傷。
這個小老頭,此時(shí)從里到外無一處安好,只有他一雙眼睛,不甘地瞪大看著那個意外出手之人。
端木昱兒糾纏許久都沒能將他徹底拖垮,此人一出手,輕輕松松就廢了他七成修為!只有他自己知道,修為在那一掌之后,如流水一般往外泄去!畫地為牢自然也無法維持原樣。
那人抱著端木昱兒,用袖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拭去他臉上的血跡,白發(fā)染血,驚現(xiàn)一種刺目的紅。
端木昱兒微微睜開眼,看到那人的臉,卻皺起了眉頭:“青朝……你這個混蛋……”
“少公子還有力氣罵人,看來還不是很糟糕?!?p> “你果然不簡單,為何?為何要救我?”端木昱兒神色有些悲涼,有一種死到臨頭才看清楚一個人的無力感。
“少公子何出此言?青朝怎能看著你與人同歸于盡?”
“那你看到了你想看的嗎?”端木昱兒凄涼地苦笑,“呵呵,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暗靈之氣。”
“青朝,你作何感想?那是妖獸才需要的暗靈之氣,昱兒是不是妖怪?”
“少公子,先不說這個,先吃了治傷的丹藥吧?!鼻喑恢獜哪睦锩鲆活w白色藥丸,就要往他嘴里送,被端木昱兒擋住了。
他氣息微弱,仍堅(jiān)持道:“現(xiàn)在,你知道了吧?為何我不入宗門?蜀山天門不要我,我是無路可走的?!?p> 青朝鼻子一酸,“青朝早有疑惑,只是……剛剛才清清楚楚地看到,少公子無須擔(dān)心,先把丹藥吃了?!?p> 不容他拒絕,青朝用力地塞入他口中,一拍他后背,助他將丹藥吞了下去。
不知是什么靈丹妙藥,剛一下肚,端木昱兒只覺得一股暖流散發(fā)至全身,精氣神一下子就恢復(fù)了大半。
他坐直了身子,看看四周,阿鐘還躺在那里不省人事,遠(yuǎn)處的陸遠(yuǎn)庭毫無動靜。
“他死了嗎?你將他打死了?”端木昱兒問道。
“死倒死不了,修為被我廢了七成,如果少公子不放心,我現(xiàn)在就過去結(jié)果了他?!?p> 端木昱兒被他云淡風(fēng)輕的話鎮(zhèn)住了,不禁冒了一身冷汗,一招廢掉高階修士七成修為,那他到底該有多厲害?
法陣破了之后,一直在外面徘徊的端木喬等人,只看一眼火海就忙不迭地溜走了,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曾經(jīng)到過駿蕭苑。
他本以為陸遠(yuǎn)庭進(jìn)去,不用多久就會凱旋的,怎么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落到這個下場!
主屋起火,在火勢變得更加迅猛之前被趕來的人提水撲滅了,人們在血泊中發(fā)現(xiàn)奄奄一息的老修士。
端木老太爺才意識到事情有多嚴(yán)重,慌慌張張地去看他的寶貝孫子端木昱兒。
青朝在較遠(yuǎn)的廂房里安頓好端木昱兒,又將阿鐘喚醒,因?yàn)榧皶r(shí)護(hù)住了心脈,阿鐘只是受了點(diǎn)皮外傷,背部清理敷藥后就沒事了。
此時(shí)正坐在他家少公子榻前哭得死去活來。
端木老太爺聽阿鐘說少公子被牛鼻子老道打傷,此人是奉命前來毀他仙骨的。少公子誓死不從,與他同歸于盡,現(xiàn)在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憂。
老爺子氣得七竅生煙,立刻讓人去找那個始作俑者,又吩咐下人去尋找最好的名醫(yī)前來醫(yī)治,等等瑣事。但見孫兒臉色蒼白形同死人,老人家險(xiǎn)些沒一命嗚呼。
少公子的母親媛儀夫人也聞聲趕來,又是一番落淚。
一家子人互相安慰,好說歹說,才放下心來,逐一離去,不打擾少公子歇息。
大家走后,屋中恢復(fù)了安靜,青朝將門關(guān)好,端木昱兒立刻從床上坐起,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阿鐘緊張道:“少公子你當(dāng)真沒事了?”
“死不了。阿鐘,你出去,我有話跟青朝說。”
阿鐘看了眼青朝,又看看少公子,他沒看到青朝一掌扭轉(zhuǎn)局面那一幕,自然不知道主子心思,但也只有唯命是從。
屋里只剩兩人后,端木昱兒定定地看著青朝,“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修為遠(yuǎn)在陸遠(yuǎn)庭之上,為何淪落到街頭當(dāng)乞丐?”
青朝坐在床前一把椅子上,“青朝只是散修,何足掛齒。”
“這種時(shí)候了,你還不肯如實(shí)相告!如此不把我端木昱兒當(dāng)朋友,東南西北,你便請去罷,此處已留不住你這樣的大修士?!?p> “青朝遲早是要走的,只是,少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我?”端木昱兒落寞一笑,“我還能有何打算,僥幸保住了仙骨……”
要入贅白家嗎?他心中十分不愿意,可又沒有其他辦法,因此只能聽天由命。
青朝觀察著他的神情,哪會看不懂他的憂思,“少公子能吸納四方靈氣,亦能吸納暗靈之氣,實(shí)屬罕見,但看上去,暗靈之氣更加順應(yīng)你的仙骨所需?!?p> 端木昱兒低下頭不言語,對這個問題略有些避諱。
“若不能順應(yīng)仙骨,不管你在何處,都無法突破瓶頸,也許永遠(yuǎn)停留在初階,連元嬰也煉化不出來,一輩子終將碌碌無為啊?!?p> “青朝有何高見?”
“若少公子信我,可去蜀山天門自薦?!?p> 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端木昱兒笑得比哭還難看,“自薦?如何自薦?”
“一般來說,天地間的四方靈氣和暗靈之氣,修士只能吸納其中一種。一般的宗門,是不允許修煉暗靈之氣的,人類修士吸納暗靈之氣,極容易走火入魔??梢哉f,暗靈之氣是專為妖獸而存在的。而普天之下,既能修煉四方靈氣又能修煉暗靈之氣的,少之又少?!?p> 他說話還是不緊不慢,仿佛永遠(yuǎn)置身江南的煙雨中,雷打不動的文雅從容。
端木昱兒這個土生土長的江南少年,則比他焦急多了:“少之又少?你的意思是,還是有的?”
“天下之大,何其不有,少公子不必費(fèi)那心思去尋找同類。我看少公子吸納兩種靈氣,并無大礙,這是好事呀!”
也許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肯定自己的特殊體質(zhì),端木昱兒看著他有些晃神,雙眼中波光流轉(zhuǎn),一時(shí)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蜀山天門,海納百川,是允許修煉暗靈之氣的。相信少公子也早有耳聞,所以那里才是你的歸宿?!?p> 端木昱兒不禁惆悵,“我如何進(jìn)去?”
“據(jù)青朝所知,蜀山天門新的親傳弟子修煉之初,都要尋找一個合適的道侶,互相助益,修煉速度加倍。
“所以青朝想,少公子應(yīng)該抓住這個機(jī)會,向新的親傳弟子自薦,成為他的道侶。道侶相當(dāng)于半個親傳弟子,可得到門主的親自教導(dǎo)。”
“青朝,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對這些這么清楚?”
“實(shí)不相瞞,青朝正是天門的外門弟子,因犯了門規(guī),所以被趕了出來?!?p> “外門弟子就如此了得,那親傳弟子豈不個個都是神仙?”
端木昱兒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青朝微微一笑,并未強(qiáng)求他接受自己這一解釋,而是道:“門主也就只有四個親傳弟子,個個都是神仙,也并不奇怪?。 ?p> 他說得何其有理!若他說的屬實(shí),這倒是一條妙計(jì),與新的親傳弟子結(jié)為道侶……端木昱兒猛地驚醒:“你讓我去求那個梵滄海?要我和他結(jié)道侶?青朝,你腦子沒毛病吧?”
青朝有些不解他如此過激的反應(yīng),但聯(lián)想到方才在法陣之內(nèi),問起梵滄海之事時(shí),他也是這樣惱怒的樣子,便自個猜到了七八分,兩人應(yīng)當(dāng)有些過節(jié)。
“少公子若不愿意,那三天后便入贅白家,也是不錯的選擇。下半輩子有人養(yǎng)著,也無須想那神仙逍遙之事,反正,金屬性修煉得再好,也是無法突破到最高境界的。知足常樂,也不違道家的宗旨?!?p> 端木昱兒吸納四方靈氣,修煉的正是金屬性的術(shù)法。但青朝認(rèn)為最適合他的并不是金,因此說無法突破到最高境界。
青朝的話令人無法反駁,可端木昱兒對那梵滄海十分介懷,不僅僅是因?yàn)樗肼窔⒊鰜韸Z了仙種,主要還是因?yàn)椤羌哂趩X的事情。
“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少公子你臉好紅……”青朝不客氣地將端木昱兒的表情描述出來,當(dāng)即被甩了一個方枕直擊面門。
“你出去,我要睡覺?!倍四娟艃合铝酥鹂土?,青朝笑瞇瞇地將方枕還給他,自個出去還帶上了門。
端木昱兒氣沖沖地躺倒在床。
這一夜,他哪里睡得著?
死里逃生,被人告知入蜀山天門還有希望,可這個希望是寄托在那個可惡的梵滄海身上,令他幾次從床上跳起來,要去找青朝問個明白。
可夜太深了,他又重重地躺下,冷靜下來想到入贅白家的凄苦境地,娶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一輩子無法修煉到高階……凄涼的一生一眼就看到了頭。
“少公子可要快點(diǎn)下決定了,你能保證不會再次成為籠中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