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去留徘徊

　　撼月?lián)粽魅绱死浒?，只愿意多帶一個人，端木昱兒對它的好感迅速銳減，趁它還沒飛回來，對梁詠懷道：“梁公子你是它主人，也拿它沒辦法嗎？”

　　梁詠懷搖著折扇，風(fēng)吹過，衣袂翩躚，風(fēng)流倜儻。他笑了笑道：“此等靈物，有些傲氣理所當(dāng)然。事態(tài)緊急，要不，我先帶梵公子回去，再派人來接你，你看如何?！?p>　　你能帶走梵兄倒是無須回來接我了！端木昱兒心道。

　　雖答應(yīng)與梵滄海同去蜀山天門，其實(shí)只是想送他一程。梵滄海心善，一心想助端木昱兒入天門，可惜他自覺得緣分不夠，這輩子，恐怕再無緣見暮行門主。

　　再糾纏下去也只是執(zhí)念難化而已。男兒自當(dāng)灑脫如行云流水，任那一聲唏噓零落如塵，隨風(fēng)去罷。

　　梁詠懷看他不言語，便當(dāng)他默認(rèn)了，伸出手去示意梵滄海上前，撼月?lián)粽骷磳w來。

　　梵滄海側(cè)過臉去瞧著端木昱兒，他以為自己早就把這個白發(fā)少年說服，已經(jīng)斷了去找青朝的念頭了的，如今這個態(tài)度，明顯是未死心。為了青朝他難道要放棄修道嗎？

　　梵滄海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可也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導(dǎo)致修為一直沒有長進(jìn)。對一個修士而言，這個問題還不夠嚴(yán)重嗎？

　　端木昱兒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目光，“梵兄，你若明白蜀山天門的職責(zé)，就應(yīng)該盡快趕去。親傳弟子有著鎮(zhèn)壓上古怨靈的重任，是保護(hù)人間凈土的衛(wèi)士。門主不會無緣無故選你當(dāng)親傳弟子的?！?p>　　“在下無德無能，如何擔(dān)當(dāng)重任。只知道，為人不能自暴自棄，敢于面對挫折奮勇前進(jìn)，才算是一個合格的修士?！?p>　　“昱兒慧根淺薄，與梵兄天差地別。但你大可放心先行，昱兒稍后便到?！?p>　　“端木公子，在下這前腳剛離開，你后腳恐怕就要找青朝去了吧？”

　　“你多心了?！?p>　　聽到梵滄海的話，旁邊的阿鐘又急了，趕忙勸自家公子：“少公子，你當(dāng)真？”

　　端木昱兒的真實(shí)想法瞞不過梵滄海，忽然覺得他是不是太多管閑事了，自己去不去天門其實(shí)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吧？道侶人選何其多，他為什么非抓著自己不放？

　　梁詠懷道：“雖然不知道這位青朝是何人，但端木公子明顯十分在意，梵公子你何必強(qiáng)人所難？”

　　阿鐘不知道青朝發(fā)生了什么事，眼見歹勢，只管道：“青朝這個無情無義的浪人，哪里值得我們少公子掛心，少公子可不能不去天門！”

　　“混賬阿鐘，你說的什么話，青朝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許你辱他！”端木昱兒的語調(diào)突然提高，嚴(yán)厲地斥責(zé)阿鐘。

　　阿鐘鮮少見少公子這樣憤怒的，嚇得閉上了嘴。

　　梵滄海沒再說話，邁開腳步朝前面走去，遠(yuǎn)處撼月?lián)粽髡肯瓒鴣怼?p>　　梁詠懷將折扇插入后腰，甩了甩衣袖，也開始準(zhǔn)備出發(fā)了。

　　如此便好，梵兄，你就安心去天門吧，端木昱兒心忖。但一碰到他那挺拔的背影，心口就有種莫名的堵塞。在這短短時間里，兩人經(jīng)歷了好一場生死。梵滄海從沒想過拋下他自個離開，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端木昱兒打從心底里感激他。

　　今日一別，日后定成殊途。

　　一日之內(nèi)，兩位重情重義的友人離開，端木昱兒無法找到宣泄的出口，只能強(qiáng)忍著心中不適，默默地看著。

　　撼月?lián)粽鲹潋v著巨大的雙翼，將周遭的落葉、風(fēng)沙都席卷起來，漫天起了迷霧一般，迷了人的眼。此時東方有些微亮，旭日即將噴薄而出。

　　月鷹站在懸崖邊上，等待著主人的到來。

　　“鏘——”一聲，梁詠懷腰間的仙劍被人拔了出來，卻是梵滄海。

　　“既然這只老鷹如此不聽話，那在下便替你管教管教，梁公子你沒意見吧？”梵滄海一如既往的慢條斯理，但字里行間帶著一絲挑釁的味道。

　　他要征服撼月?lián)粽鳎?p>　　“我沒聽錯吧？”梁詠懷錯愕了片刻，遂笑道，“你一個初階小修，還想征服高階靈物？梵公子，你仙骨再特別，也別老想著一步登天呀！”

　　梵滄海：“行不行，試過才知道?！?p>　　“梵滄海！你傻了嗎？”端木昱兒著實(shí)被他的舉動震撼了，他怎么能打那只月鷹的主意！

　　撼月?lián)粽鞲甙恋亓⒃趹已逻吷?，它身高兩丈有余，流線身形健壯華美，透著一股王者氣息。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冷冷地瞥了梵滄海一眼，紅艷的鷹鉤嘴張開打了個哈欠，完全不把這個小人物放在眼里。

　　梵滄海沒有回頭，仍手持仙劍，“在下本就無意入仙門，卻占了這個名額，總覺得是老天爺點(diǎn)錯了那般不真實(shí)。今日哪怕入了仙門，也只是想著日后復(fù)仇而已，并無大志，只怕會辜負(fù)大仙師的厚愛?！?p>　　端木昱兒走上前去，擋在他面前：“為何還要說這種喪氣的話！”又轉(zhuǎn)向梁詠懷，“梁公子，你作為親傳弟子，理應(yīng)知道職責(zé)重要，為何不勸一勸他？門主要找個北門鎮(zhèn)靈大將不容易吧？”

　　如今梵滄海的大名在天門中是人盡皆知，光芒四射的，他深得門主的喜愛。在過去，這種光環(huán)是屬于梁詠懷的。他不是圣人，多少有些私心，看著梵滄海如此這般折騰，他樂得看這份熱鬧，還真的沒想過要勸他入門這種事。

　　哪怕是現(xiàn)在，他也有些懶洋洋地道：“哎呀，我如何能左右梵公子的選擇？”

　　“你就是妒忌！”端木昱兒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怕他搶了你的師尊對吧！”

　　梁詠懷皺了皺眉頭。

　　端木昱兒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上來，是擋也擋不住的：“誰不知道天門的二師兄最得門主歡心？梵兄這么一去，別說以后，你現(xiàn)在就在給他找不痛快了！派那三個外門弟子去給他幫忙，其實(shí)就是處處添堵，不僅把他引入了這片瘴氣林，還讓朝廷的禁軍追殺他，這些都是那幾個人親口說的！”

　　此話一出，梵滄海和梁詠懷都愣了，梵滄海道：“端木公子說的可是真的？他們?yōu)楹我@么做？”

　　“小人之心我們是理解不了的！在對付犬妖的時候，那三個人就躲在遠(yuǎn)處的草叢中，根本就沒出來幫忙，他們還說，還說……”端木昱兒有些激動，“還說梵滄海的生死，跟他們是沒有關(guān)系的！就是這幫渣滓，最后，害了青朝！”他眼眶泛紅了，想起青朝被暗靈之氣污染那一幕，就恨不得將那三個人撕了。

　　阿鐘才聽說青朝出了事，看到自家少公子難過，也陪著他難過：“少公子……”

　　白發(fā)少年的眼眸被淚水打濕，星光點(diǎn)點(diǎn)，竟比往日多了一絲柔美。

　　滄海將他的神情悉數(shù)收入眼底。

　　梁詠懷：“端木公子，我南門的弟子一路幫助梵公子尋找乳母，盡心盡力，你可不要胡說八道?！?p>　　“盡心盡力，你看到了嗎？”

　　“就算你說的三分屬實(shí)，天門必定不會姑息，但請不要在這里挑撥離間?！?p>　　“挑撥離間？”端木昱兒呵呵一笑，“你敢不敢跟我到門主面前對峙？我和梵兄可是親眼看到三個外門弟子乘人之危，在最后關(guān)頭出來逞英雄，導(dǎo)致我好友青朝被暗靈之氣污染，那陸陶然的死是自作孽！剩下那兩人也有脫不開的干系！”

　　梁詠懷：“戰(zhàn)斗之際，訊息萬變，出現(xiàn)任何狀況都是有可能的。端木公子一味將罪責(zé)推到我外門弟子身上，未免有失偏頗吧。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是他們的錯，可去天門捋清此事，只是……”他想說只是需要你親自去了，撼月?lián)粽鞑辉敢廨d你。

　　梵滄海打斷了他的話：“梁公子，你敢不敢與我打賭？我能征服那只擊征。如果我贏了，它必須載上我和端木公子?！?p>　　不僅是梁詠懷覺得可笑，端木昱兒更是愕然：“梵兄，你沒必要鋌而走險，既然它不載我，我自己騎馬去！我要上天門給青朝討一個公道！否則，日后天門不分青皂白追殺青朝，就太冤了?！?p>　　梵滄海仍堅持：“梁公子，你敢不敢與我打賭？”

　　梁詠懷從上到下看了他一眼，“當(dāng)年，我隨師尊到天山降魔，撼月?lián)粽魇呛Э咦詈蟮氖匦l(wèi)者，我高階圓滿也不敵全盛時期的月鷹，騎了它三天兩夜，才將它馴服。你一個初階小修，哪里來那么大的口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別管我如何征服它，只怕馴服之后它再也不愿意屈居你胯下！”

　　“無知小子！”梁詠懷出現(xiàn)了少有的怒意，“哼，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被它摔下山崖的。請便！”

　　梵滄海就要過去馴服那月鷹，端木昱兒伸出雙手擋住去路：“梵兄……”

　　從初遇到現(xiàn)在，端木昱兒都以為他只是一個文質(zhì)書生，盡管懂一些術(shù)法，骨子里也該是溫順雅致的。不料他竟說出這么有骨氣的話來！直接從一個書生轉(zhuǎn)變成了一個豪情大俠，讓端木昱兒難以從容接受。

　　梵滄海卻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了他好一會，“放心吧，我對鷹還是有些了解的。兒時最愛做的便是聽祖父談鷹，那時候覺得他是在講故事，今日才發(fā)現(xiàn)，真的有擊征這種月鷹！若祖父沒有騙我，征服它是沒問題的?！?p>　　“尊祖父談的鷹與這兇獸能是一回事嗎？”

　　“端木公子，哪怕是為了你……我也要馴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