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大駭,又見親女兒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誤以為遭了毒手,只一個勁的哭,半分回答的意思也沒有。
錢逍越發(fā)惱怒,當即就將刀橫在那女孩脖子上,道:“你被那采花賊扔進河中,我拼了老命才將他擊敗,救你一條性命。之后你非但不報恩,任我露宿街頭,劉家還派出殺手,想要取我性命。等我逃出柔遠鎮(zhèn)后,你們又勾結(jié)官府,將所有的罪名栽贓到我頭上,還拿五百兩銀子買我的項上人頭。錢某忍了又忍,退了又退,劉家卻步步緊逼,你這毒婦真當錢某是泥捏到的不成?今日你若是配合,女兒還能保全性命,若是冥頑不靈,劉家上下雞犬不留……”
那婦人聞言,知道女兒沒死,連忙開口解釋:“劉家沒有派出殺手!想要殺你的不是我們,是陳束龍!是他吩咐劉家這樣做的!”
錢逍心中怒火更甚:“放屁!我和陳束龍總共就見過一面,連話都沒說過一句,他為何要派人殺我?何況他身為先天高手,而我連二流都達不到,若真是他想殺我,哪里用得著這般手段?”
兩人的爭執(zhí),直接吵醒了不少人。
一個中年,身材有些富態(tài)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沒帶武器,隨后開口解釋:“因為他認出了你!”
錢逍一驚,追問:“什么意思?”
那男人在房中坐下,低聲解釋:“先天高手,經(jīng)脈中的內(nèi)力化為真氣,周身器官受真氣溫養(yǎng),即使是天生的弱智,也能憑借這口先天真氣,將智力恢復(fù)到正常人的程度。從此之后,不但耳聰目明,記憶力更是強大,只需看上一眼,記憶就能維持數(shù)年。陳束龍并不認識你,但他認識你的父親錢捕快,并且早在數(shù)年前,就派人前往寧州查到了你的底細,知道你是昔日對頭的兒子,所以才痛下殺手,以絕后患!”
錢逍臉色看不出太大變化,只追問:“你是說,當年我父親是死在陳束龍手上?”
胖男人點頭:“八九不離十!”
“空口無憑,我為何要信你?”錢逍手中長刀微微加力,那女孩的脖子上出現(xiàn)一道紅線,殷紅的血液立刻就流了下來。
那胖男人見狀急了,連忙道:“錢少俠,劉某在此發(fā)誓,剛才的話若是有半分謊言,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此事絕非是是我編造,劉某的親姐姐,如今是龍原縣縣令的二夫人,這消息是她回家探親時,無意間提起,說官府剿匪不力,折了三十多個高手,其中不但有本州的二十多個捕快,還有來自寧州的十多個,其中就包括一位姓錢的捕快!錢少俠救內(nèi)人性命,劉某感激不盡,但劉家只是普通富戶,萬萬不敢得罪江湖門派,天命山莊的人找上門,劉某不敢得罪他們,只能按他們的吩咐辦事,拿出五百兩銀子當做懸賞……”
天命山莊,在慶州也是個不弱的宗門,錢逍知道天命山莊的前身,是盤踞在馬嶺上的土匪,也知道錢父正是在馬嶺上失蹤,但他擔心打草驚蛇,一直沒敢去調(diào)查。誰料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沒有動手,陳束龍就先一步將他認出,并動了斬草除根的心思。
深吸口氣,錢逍冷聲問:“最后一個問題,那客?;镉嫭F(xiàn)在在哪?”
劉胖子一下子愣住了。
“客?;镉?,你是指‘柔遠客棧’里的那個伙計?”
錢逍目光陰冷的看著他。
劉胖子吞吞吐吐,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錢逍心中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強烈,他猛的一刀,將房間內(nèi)的桌子劈為兩半,運足內(nèi)力喝道:“姓劉的,回話!”
“陳束龍從那采花賊口中,得知你剛練出內(nèi)息不久,實力只在江湖中勉強躋身三流,就沒興趣親自出手,但那刑場中藏了三個內(nèi)力境,和十多個練出內(nèi)息的好手,你若現(xiàn)身,必定會死在那里!”劉胖子低著頭,不敢看錢逍,“那伙計已經(jīng)死了,刑場只是個陷阱!”
錢逍聞言,整個人如遭雷擊。
愣了好久,他才開口問道:“那位伙計,家中可有親人?”
劉胖子苦笑:“他只是個客棧伙計,要錢沒錢,又不會武功,這種人柔遠鎮(zhèn)多了去了,誰會去關(guān)心他的家人?”
………………
離開劉家,錢逍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他已是全速趕來,沒想到依舊是晚了。
不知不覺的,錢逍就走到了徐家門口。他也是問過劉胖子后,才知道那伙計姓徐,家中有兩子一女,長子十九歲,次子十六歲,年齡最小的是他的女兒,今年才十三歲。姓徐的一死,家中就沒了頂梁柱,鎮(zhèn)里消費又高,徐家這幾日已經(jīng)打算賣了宅子,去鎮(zhèn)外買下幾畝田地,安安心心的過種田養(yǎng)豬的生活。
時間已是午夜,徐家中竟還有人沒睡,錢逍站在院門前,依稀聽見有人在低聲哭泣。
他輕輕的敲了敲門。
院中一靜,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低聲詢問:“誰呀?”
錢逍呆呆的站在門口,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將身上的銀票盡數(shù)取出,全部扔進了院中,想了想,他又將腰牌取下,一并拋入院中。
這江湖上宗門林立,武者豪俠高來高往,半點不將普通人的生死放在眼中,即使是太平盛世,平凡人家中遭遇禍事的也不知凡幾,他們有的人忍氣吞聲,只想安安心心的過日子,有的人卻將仇恨埋在心中,時刻想著報仇雪恨。錢逍和徐姓伙計只有一面之緣,但回憶起兩人喝酒聊天的場景,已和老朋友沒有多大差別,江湖中總會碰上那么兩個意氣相投的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已將對方當成平生知己。只是錢逍沒想到的是,當日一別之后,竟已是天人永隔,如今能做的,大概也只剩下照顧徐家,并為他的后人提供一條復(fù)仇之路罷了。
揮了揮衣袖,人已經(jīng)飄然遠去,只留下一句:“若是想要復(fù)仇,可以帶著令牌,來青蓮丹宗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