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師把情況反映給了導演和投資商,電視劇制作都是投資商說了算。投資商擔心粉絲們無法接受萬事非毀容的事實,擔心收視率受影響,勒令他必須留齊劉海拍戲。
萬事非總算體會到什么叫樹倒猢猻散,還記得前幾年他剛剛走紅的時候。一次性有數(shù)十部戲請他演男主角,造型臺詞只要他覺得不好,隨時就改。可現(xiàn)在呢,他演個反派人家還嫌他頭上有疤。
萬事非滿臉怒氣地走向投資商,把手里的劇本扔在桌子上:“這戲,我不拍了!”
說罷,他正欲離開劇組。
“萬事非,你還以為你還是當年的你嗎?三年過去了,誰還記得你萬事非!我告訴你,你這種行為是私自毀約,我可以起訴你!”投資人沖他喊道。
“事非哥......”戚戚為難地喊道,又用慚愧的眼神看著氣急敗壞的投資人和造型師。她真想跟他走,也好勸勸他。可她不能,她還得留下收拾殘局。
萬事非開著他的寶馬車在高架橋上飛馳著,他流連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不由自主回想起他曾經(jīng)的輝煌。
剛剛大學畢業(yè)就憑借處女作一炮而紅,這樣的機遇,不是誰都有??擅\這個調(diào)皮的畫師,總愛將人家完美的人生里,添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的眼淚漸漸模糊了視線,他知道東家樂想影視公司和戚戚為他爭取到這個角色多么不容易。畢竟三年過去了,記得他的人還有誰呢?
他下了高架橋,在西區(qū)的一個中檔湘菜館停了下來。已到傍晚,他打算吃一頓再說,他習慣性地戴上鴨舌帽和口罩,進入了大堂。
“服務員,有沒有包間?”他問。
“先生,您幾個人?”大堂經(jīng)理見他一個人進來,便問。
“就我一個!”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們包房最少也是六人間,我們有最低消費的!”大堂經(jīng)理為難道。
“沒關系,我會達到最低消費的!”
大堂經(jīng)理滿意地點點頭,親自把他引入三樓一個位置不錯的包房,透過落地窗能欣賞到窗外的月色。
“先生,您先坐!我馬上給您安排服務員!”大堂經(jīng)理笑著退出包房。
幾分鐘后,一個身穿格子制服的服務員拿著水壺和菜單走了進來。服務員給他倒上水,正當她抬起頭的時候,萬事非驚呼道:“路初晞,怎么是你?”
她邁入包間的那一剎那,他便認出了她,他不敢相信這個他名義上的妻子,居然卑微地干這種活計。他難以置信地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后,仍舊是她。
一臉茫然的路初晞打量著這個男子,仍是找不到頭緒:“先生,您認識我?”
萬事非無奈地扯下口罩,路初晞看清他是誰后尷尬地扯了扯她頭上的頭巾:“原來是你??!你怎么會來湘菜館吃飯?”
“你什么時候來這里打工的?”他嫌棄地打量著路初晞這一身裝扮,“皇太后不是給了你一百萬嗎?”
“我欠奶奶五十萬?。∥业脪赍X還賬?!彼龜傞_了菜單,遞給萬事非,“點個菜吧!照顧一下我的生意!”
萬事非居然點了十個菜,還都是最高檔的菜。
“點這么多,你一個人能吃完嗎?”
“你不是讓我照顧你的生意嗎?”
路初晞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的內(nèi)心尷尬到了極點,她沒想到在這里還會讓她遇到她。這絕不是美妙的緣分,而是可怕的噩夢。她一見到萬事非,又愧疚又生氣、愧疚是自己無奈闖入他的生活,生氣的是就因為這個男人,害她背負五十萬的外債。
想到此處,她恨得咬緊了牙關。
“你在這里打工多久了?”
“兩年半。”
“你一上大學就出來打工?”
“因為窮,沒錢交學費!”她暫時忘卻服務員的身份,坐在他身邊,“萬先生,你總說我拜金,說我虛榮,為了一百萬就和一個陌生男人結(jié)婚??赡娴闹溃覟槭裁聪胍且话偃f嗎?”
“你不就是為了完成學業(yè)嗎?”
“結(jié)婚對于一個女人而言,是頭等大事,我若不是走投無路,能出此下策嗎?”她越說越傷心,語氣變得悲愴,“萬先生,說句不好聽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和奶奶有什么深仇大恨,會把關系鬧得這么僵?”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他喝著茶水。
“奶奶已經(jīng)年邁,只有你這么一個親孫子,這偌大一個公司,你不去繼承,將來奶奶放心交給誰?”
他忽然站起身,好像明白了什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原來你是拐著彎讓我去繼承公司!好啊,你個虛榮女還是為了那一百萬。好,明天我就讓戚戚轉(zhuǎn)給你一百萬,麻煩你滾出我的生活?!?p>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看奶奶......”
“你給我走,叫你們大堂經(jīng)理來,我要換服務員?!彼荒蜔┑卣f。
“真是對牛彈琴......本姑娘才不愿意伺候你呢!”她摔門而去。
三個小時后,臨近十二點,都要打烊了萬事非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服務員說他喝了一瓶白酒,滿桌子菜一動也沒動。
大堂經(jīng)理進入他的包廂,見他趴在桌上睡得正酣,一時犯了難。路初晞看此情形,心想,他好歹是個公眾人物,萬一被人認出了可不好。只好說她認識他。
“初晞,你認識他?那他一千六的飯費......”大堂經(jīng)理一邊打著賬單,一邊為難地看著她。
路初晞感覺自己被逼上了梁山,眼一閉,心一橫,“我替他給,經(jīng)理就從我這個月工資里扣?!?p> 同事們幫路初晞把他抬到了出租車上,以防萬一,她還得給人家這個大明星戴上口罩。她看著呼呼大睡地他,負氣地捶了他幾拳。
一邊捶一邊念叨:“你可真有本事,在湘菜館一個人能吃一千六,我的大半個月工資啊......”
到了小區(qū)門口就犯了難,她沒有萬事非家的鑰匙。她本來想給戚戚打電話,豈料他的手機沒電了,難怪一晚上都沒有聽他的手機響。
她只好請小區(qū)保安幫忙,把他弄到歐陽薇阿姨家。阿姨去美國兒子家過圣誕節(jié)還沒有回來,只好讓他先到阿姨家住一晚。
保安幫助她把萬事非弄進臥室,送走保安后,她氣鼓鼓地走進房間。指著他,嚴肅道:“萬事非啊萬事非!今天若不是本姑娘施以援手,明日你喝的伶仃大醉的新聞就會上娛樂頭條!”
萬事非對她的吐槽毫無反應,在究竟的作用下,臉頰卻越來越紅暈。她看得越來越入迷,真沒想到,他還挺帥的,她敲了自己額頭一下,自言自語:“你呀你,在想些什么??!”
她給他脫下了鞋,蓋上了被子。本來想跟他的手機充上電,奈何人家用的是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充電器不通用。
第二天早晨,萬事非從混沌中醒來,看到趴在床邊熟睡的女孩。腦子便一片空白,昨天她不是把她趕出包房了嗎?還有自己這是睡在了那兒?
路初晞被他掀被子的動作給驚醒了,一下子坐起身。
“我這是在哪兒?昨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急忙問。
路初晞站起來揮舞著雙臂,活動了一下筋骨,嫌棄地看著他:“昨晚你喝的人事不省,連飯錢也不給人家?是我替你付了賬,是我把你帶到歐陽薇阿姨家?!?p> “我又不認識人家,這樣很失禮!”萬事非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他怎么能讓這個女人看見自己如此頹廢的一面。他穿上了鞋,就要離開。
“怎么,這樣就想走??!”她伸手阻攔,“給我飯錢,一千六,和昨晚照顧你的辛苦費一千四,一共三千!”
他憤然指著她:“你這個女人除了錢還知道什么?”他拿出皮夾抽出一沓人民幣塞給路初晞,“這夠了嗎?我的手機呢?”
她把錢收起來,從旁邊床頭柜上拿起手機遞給他,“你的手機沒電了,我又沒蘋果充電器?!?p> 他奪過手機,走出臥室門,又駐足停下:“這里這么多房間,你為什么趴在床邊睡一晚?。俊?p> “我只租了這一間保姆房,怎么能趁房東不在家住別的房間呢?”
“沒想到你這個虛榮女還挺有原則,昨夜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尤其是皇太后。”他又向門口走了幾步。
“萬先生,我不知道你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但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我希望你能時時刻刻向前看。”
萬事非雖沒有停下腳步,但臉上扯出久違了的微笑。
他回到自己家,才發(fā)現(xiàn)戚戚等了他一夜。他剛進門,戚戚就抱住了他:“事非哥,昨晚你去哪了,我給你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你都不回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p> “對不起,昨晚我的手機沒電了!”他扶著戚戚坐在沙發(fā)上,“昨天我昏了頭,算了,留劉海就留劉海吧!”
戚戚欣慰地點點頭,她以為事非哥再也不進劇組了,那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向劇組交代了!“事非哥,公司和投資人商量好了,角色一開始留劉海,隨著年紀的增長就會把額頭露出來。事非哥,你放心,無論前路有多坎坷,公司和我都會支持你?!?p> 隨后萬事非便進組了,拍攝一個月后,2013年到了。大年二十九,路初晞接到媽媽的電話,媽媽讓她過年別回來了,繼續(xù)打工,因為過年打工工資高。路初晞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不回去就不回去。正好小雅也不回去,二人就留在A城一邊打工,一邊整理下個學期去鄉(xiāng)村支教的事宜。
本來歐陽薇阿姨說回國過年的,還讓路初晞置辦點年貨??汕皟商彀⒁掏蝗唤o路初晞打電話,說二兒媳懷孕了,她要留在美國照顧兒媳婦,暫時不回來了。還讓初晞不要客氣,安心住下。
這就是中國式父母,歐陽薇阿姨生病住院,她兒子們連回來都不回來?,F(xiàn)在孩子們有了事兒,她無怨無悔付出一切。
萬事非的劇組放了他七天假,大年二十九晚上,他給路初晞打了個電話,說除夕之夜他要和她一起去奶奶家吃飯。
A城的西北有一片豪華的別墅群,別墅一共五層,小區(qū)里一共有十六棟別墅。別墅旁邊有一大片濕地公園,她坐在寶馬車駛?cè)胄^(qū),她本以為風雅頌已經(jīng)夠豪華了。今日一見,真乃小巫見大巫啊!
“奶奶住這么大的房子嗎?”路初晞下了車,貪婪地流連著小區(qū)里的風景,絕不亞于風景區(qū)??!
“少見多怪!”萬事非走向第六棟別墅,她嘟著嘴,跟在他身后。
如果室外可以用豪華來形容,室內(nèi)的裝修可謂是金碧輝煌!自從進門的一剎那,她就被震撼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一間歐式宮殿啊!
“事非,初晞,你們來了!”一身家居服的商雨笑著迎了上去,“來的正是時候,來,去吃飯吧?!?p> 初晞滿心歡喜將禮盒遞給商雨:“奶奶,這是我做的綠豆糕,無添加的,請您笑納!”
“真是小家子氣!”萬事非將自己帶來的冬蟲夏草,燕窩,三七粉放在茶幾上,徑直走向廚房。
“初晞,你的禮物奶奶很喜歡!”商雨挽著初晞走向了餐廳。
董事長家的年夜飯讓路初晞目瞪口呆。法式烤蝸牛、香蕉飯、佛跳墻、紅酒鵝肝.....這些菜她以前只是在電視里見過。
她的喉管不由自主地蠕動起來,光聞到香味都讓人垂涎三尺。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萬事非率先給她夾了一個蝸牛。
“謝謝!”說罷,她動作優(yōu)雅地咬了一口,果然美味啊。
商雨不禁感嘆,才半年,他們的關系就那么融洽了,這個女人果然不一般。她笑著說:“那么客氣做什么?這是你的家?。〔灰倬惺?,事非,多給初晞夾一些,你看她又瘦了!”
路初晞享受著從未享受過的美食,萬事非看她吃得那么香,自己的食欲也大增。
“初晞,你今年陪我們過年,你媽媽要孤單了?!鄙逃觌S口一問。
她臉色一沉,卻仍舊保持著微笑:“我媽有妹妹陪著,并不孤單!”
“那你們除夕都吃些什么???”商雨接著問。
萬事非察覺出她的有些傷情,便打斷奶奶:“奶奶,您不是總說食不言寢不語嗎?快吃吧!”
晚飯后,萬事非給親朋好友打電話拜年,商雨伺機將初晞叫到書房,問事情進展怎么樣了。她委實不想欺騙老人家,便說這件事很難很難,事非哪怕在娛樂圈裝得頭破血流也絕不回頭。
“不,不會的?!鄙逃曜云燮廴说負u搖頭,她握住她的手,“孩子,你盡量幫幫奶奶,家里的情況就是這樣,他是我唯一的繼承人,我實在是沒辦法了?!?p> 她為難地點點頭,一不留神瞟見了書桌上的相片,是一張黑白全家福,父母和十幾歲的兒子,那個母親顯然就是商雨。
“這是我先生,去世快十五年了!”商雨拿起相片愛憐地撫摸著相片中的男主人,“我們很相愛?!?p>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商雨的父親是A城首屈一指的企業(yè)家,家里只有商雨這么一個女兒。商雨的丈夫萬易華是A大的博士,才華橫溢,是商雨的大學校友,出身一般家庭。在開學典禮上情竇初開的商雨對他一見鐘情,繼而展開了猛烈的攻勢。很快二人便一同墜入了愛河。商雨的父母嫌棄萬易華出身寒微,想讓女兒跟另一個商業(yè)巨頭的兒子聯(lián)姻,對公司也有所助益。
但商雨堅決不從,和父母杠上了。
這種較勁,最終失敗的還是父母。沒多久商雨便如愿以償?shù)刈呷牖橐龅牡钐谩?p> 商雨在父親去世后,繼承了公司,萬易華則專注地研究自己的學術(shù)。
他們恩愛了一輩子。
十五年前,萬易華因癌癥病逝,商雨的心也跟著去了天國,若非放不下父親一手創(chuàng)下的公司,她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這是事非的爸爸嗎?”初晞點了點那個小孩子,眉眼與萬事非很像。
“是,他是事非的爸爸,我和華哥唯一的兒子!”
“那他爸爸現(xiàn)在......”
“大過年的,就不提這些不愉快的事兒了?!鄙逃攴畔抡掌隽藭?。
臨近十一點,萬事非帶著她離開了奶奶家!
寶馬車內(nèi)一片死寂,萬事非專注著開車,初晞似乎很困,靠在副駕駛上昏昏欲睡。
萬事非看了一眼她,又正視著前方:“怎么,你困了?”
“沒有!”她睜開眼睛,打了一個哈欠,“我們現(xiàn)在去哪?”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呵呵,我想喝酒,喝醉了,什么憂愁都沒有了!”說罷,她閉上了眼睛!
萬事非滿臉疑惑,這個嗜錢如命的虛榮女能有什么憂愁。自己畢竟是公眾人物帶一個姑娘去酒吧喝酒被狗仔拍到又是麻煩事兒,還是把她帶回自己家吧。家里什么酒都有能滿足她的需求。
兩個小時候,萬事非家客廳地板上散落在大大小小的瓶子,紅酒,啤酒,黃酒,一應俱全。
路初晞徹底喝醉了,癱軟在沙發(fā)上,她忽然哭泣起來:“媽!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讓您那么討厭我。我從小努力學習,每次都考第一,可您呢?毫無例外地視而不見。您偏心一一,我知道,可我也是您的女兒啊!小時候,我和一一打架,明明是她的錯,而您卻不分青紅皂白打我一頓。一一才小我一歲,從小到大的家務活都是我來干。上了大學,您每次打電話不是說給您打點錢,就是給一一打點錢,您從來沒有問過我有沒有錢花。還有這次,您居然說讓我別回去過年了,讓我留下,春節(jié)期間打工酬勞翻倍。媽,有時候我真疑惑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兒?”
聽了她這段傾訴,萬事非登時傻了眼,他看路初晞快從沙發(fā)上滑下來了,趕緊過去拉她一把,誰知她迷迷糊糊中撞進了他的懷里。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他沒想到這個虛榮女竟與他同病相憐,都得不到親人的愛。
難怪她那么缺錢,難怪她從大一開始就在湘菜館打工,她才二十一歲,竟要背負如此重的擔子。
她慌亂地抓住他的手,囈語道:“徐燃,此時此刻,你在哪兒?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轉(zhuǎn)眼,你已經(jīng)出國兩年半了,你放心,無論多少年我都等你,我等你?!?p> 萬事非皺起了眉頭,心里酸酸的,他心想,徐燃,聽上去像個男人名。既然心里有人,你還隨便嫁給我。他一邊抱起她走向臥室,一邊說:“哎,我都替你愁的慌,將來就算我們離了婚也是有婚姻記錄的,你該如何向你那徐燃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