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橘紅色的余暉灑在青山門廣場上。
陳歌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問道:“你,再說一遍?”
“多謝師父收下弟子...”
“停一手!”陳歌急了,“我什么時候說過要收下你——”
話還沒說完,咚的又是一聲悶響,路遙抬起沾滿血液的臉,竟然笑了:“多謝師父收下弟子?!?p> 這下陳歌明白了——對方是打算硬來了。
這個辦法雖然看上去蠢,但卻恰好戳中了他的要害。
陳歌臉一下子沉了下去,剛準備開口,路遙又是一個響頭。
咔嚓
這一下直接把青石磚都磕碎了一塊,活生生讓陳歌把嗓子眼里的話給憋了回去。
陳歌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臉上的表情,說道:“小朋友,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明白嗎?”
“弟子明白。”路遙冷笑一聲,“可弟子同樣明白什么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弟子朝師父跪拜乃是天經(jīng)地義。”
“太不要臉了吧!”陳歌臉掛不住了,“可我現(xiàn)在不是你師父——”
咚
又是一聲悶響。
陳歌這下是真的想哭哭不出來了。
他不是怕路遙磕頭,哪怕對方今天當場磕死在這陳歌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相信對方也不會傻到真得磕死在這里。
他怕的是路遙帶著傷回到白石鎮(zhèn)之后,萬一沖著鎮(zhèn)民瞎說一通,自己不是百口莫變了嗎?
現(xiàn)在正是最關鍵的時候,絕對容不得自己做出絲毫有損形象的事跡,否則到時候那個計劃就全完了。
其實這個辦法也是路遙剛才慌亂之中想出來的。
他今天見到陳歌面對鎮(zhèn)民時舉止詭異,便在揣測對方是不是有什么顧慮,不便做出影響自身評價的行為。
經(jīng)過現(xiàn)在一測試,果然如此。
“咱們各退一步?!甭愤b也懶得說空話了,“你收我為弟子,我不把今天的事說出去?!?p> 陳歌眼一瞪:“你敢威脅我?”
回答他的是一聲悶響。
路遙抬起鮮血淋漓的頭,瞪著眼說道:“是你逼我的?!?p> 地上啃著烤雞的小月見到這一幕,好奇地望了互相瞪眼的兩人一眼,隨后又失去了興趣,低下頭繼續(xù)享受起美美的晚餐。
最后,還是陳歌沒了脾氣:“起來吧?!?p> 活了快二十多歲,第一次見這樣拜師的人。
路遙還是不肯起身:“你先立誓!”
“我!”陳歌怒上心頭,但見對方又要磕頭,只得悶聲悶氣地舉起手說道:“天地共鑒,我陳歌今日收路遙為徒,如若違背,終生道行不得前進半步?!?p> 修真者以天地起誓,相當于簽署了具有法律效應的合約一般。違背誓言者雖不會遭到什么天譴,但對自身的道心會產(chǎn)生十分嚴重的影響。
見到陳歌立下了誓言后,路遙正準備起身,誰知陳歌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p> 路遙一怔:“什么條件?”
“今后為師的吩咐必須聽從。”陳歌自然不可能放任這個重生者在自己的門派里為所欲為,他這個條件就相當于給對方套上一個項圈。
路遙也明白這個道理,皺著眉低頭沉思不語,沒有立即答應。
他的想法是先混進陳歌的門派里,近距離觀察此人的真實身份以及品行,避免將來此人在白石鎮(zhèn)鬧出什么亂子。
如果自己一旦答應這個條件,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自從他違背自己話向前邁出那一步后,除了答應陳歌的條件之外已經(jīng)沒有后路了。
他先前說的“不收徒便長跪不起”雖然沒有立下誓言,一般人根本不會當做一回事。
但路遙不同,他前世鞏固了數(shù)千年的道心很有可能就因為這句簡單的承諾而產(chǎn)生動搖,哪怕是簡單的口頭承諾也會影響他今生的修道之路。
誰讓自己前世選擇的是“信”之道當中最為嚴苛的“精誠”一路。
“...我這是被自己坑了啊!”路遙無奈,再度抬頭時目中已無迷茫:“弟子答應師父?!?p> “你先立誓?!?p> “......”
......
......
等到路遙立過誓言,簡單地進行了一場拜師儀式后,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去。
陳歌望了望頭頂?shù)你y河,決定給自己的這位大徒弟下達第一個師命:“把廣場的垃圾收拾一下,為師先回去休息了。”
“什么?”路遙一怔,這才發(fā)現(xiàn)火堆上烤著的靈竹雞全被那只靈草兔吃完了,連雞骨頭都沒給他留下。
“吱~”小月打了一個飽嗝,愜意地鉆回陳歌懷中,瞇著眼睛看了看發(fā)愣的路遙。
不知道為什么,路遙總覺得這頭畜生眼中滿是嘲諷之意。
“我堂堂一名大乘境修士今日竟然被一頭八階小妖給嘲弄了?”
路遙想動手,但隨即又想到對方身后的人,硬生生地把怒火憋了回去。
“伙房那邊有掃帚,你清掃干凈一點,明日為師還要下山收徒,讓師弟師妹們瞧見了不好。”陳歌打了一個哈欠,頭也不回地走向大殿,留下路遙一人在風中凌亂。
路遙,長生宗宗主,修真世界公認魔頭,仙盟最大的敵人,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大乘境修士。
如今淪落到了替一個煉神期的小修士清掃廣場的下場。
這件事要是讓他前世的那些死敵知道了,一定能活活笑死一大片。
“唉。”
清冷的青山門廣場上,路遙的這一聲嘆息顯得有些寂寥無奈。
此時的山下,兩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聽到了嘆息聲,不由地一怔:“這山上還有其他人?”
神識放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山頂廣場上拄著掃帚的路遙,其中一名蒙面人冷笑道:“原來是一個小孩。”
“怎么辦?”
“門主只讓我等取下陳歌的性命,這人打暈了便是?!?p> 趁著夜色,兩人的身影隨著清風而去,轉(zhuǎn)眼間就來到了路遙身后。
此時的路遙拄著掃帚望著天空,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后的兩人。
其中一名蒙面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質(zhì)問道:“我問你,陳歌身處何地?”
啪
回答他的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路遙不知道什么時候轉(zhuǎn)過身,冷冷地掃過呆若木雞的二人,嘆息道:“我還以為是什么殺手,不過是區(qū)區(qū)煉神期的雜魚。”
“找死!”被扇了一記耳光的那名蒙面人大怒,剛準備拔出腰間短刃,卻摸了一個空。
再次抬頭,路遙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把玩了一陣,不屑道:“煉氣法器,你拿著這種破銅爛鐵就敢來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