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沖鋒陷陣
魏無傷自城關躍下的位置旁,有一架北牧攻城的竹木單梯,梯子上十數(shù)個兵士正埋頭頂盾向上努力攀爬著。在魏無傷從他們身邊墜下時,沒一個人顧得上轉頭去看,只當是哪個兄弟又被砸下來了,習以為常。
魏無傷在下落到三四丈的距離時,右腳向后一踏,正踩在一名北牧兵士的大腿上,只聽一聲慘叫,兵士的大腿直接被踩折;魏無傷借力緩了一下后,右腳瞬間再次發(fā)力,力道透過那名兵士傳遞到竹木單梯上,“咔擦”一聲,竹木單梯從中折成倆段,上面的一截單梯仍孤零零的掛在城墻上,下面的一截單梯則連同十幾名兵士都自半空七零八落的摔到地上。
魏無傷借著第二段發(fā)力加速下落,雙腳著地之后發(fā)出“砰”的一聲沉悶的聲響。
關下數(shù)名兵士看到魏無傷自六丈多高的城墻上跌下來卻毫無損傷,不禁大為驚駭。
為首一名兵士手持長刀指向魏無傷,用北牧語喝道:“你是何人?”
魏無傷落地后微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這名兵士,看到他左胸革甲處斜嵌著的一根翎羽,知道這是北牧百夫長的標識,也不答話,直接沖了上來。
這名百夫長也是悍勇之輩,見狀目露狠色,提刀直接朝魏無傷砍去。
魏無傷前沖之勢不變,沒有任何要格擋的意思。
眼看就要被劈中,但長刀在距離魏無傷肩部還有倆寸左右時,卻毫無征兆的停在了空中,刀身也在不受控制的左右顫抖。
百夫長面色緊繃,只覺手中長刀劈到一股致密的氣流之上,氣勁不斷的翻涌,刀上的力道迅速被消磨殆盡,完全劈不下去。
而魏無傷此時已欺近至身前,左肩直接撞在百夫長胸口的護甲處。
被撞開的百夫長渾身一震,悶哼了一聲,但也不覺得疼痛,側著身子還想回刀再砍向魏無傷,但刀只砍到一半,便聽到自己體內(nèi)骨骼中發(fā)出了連綿的噼啪之聲,從胸口向全身擴散;這名百夫長面露恐懼之色,想要呼喊什么,但是聲音還沒發(fā)出來,身體便如爛泥一般軟了下去,整個人仿似被疊起的衣服一般攤在一起。
在近處看到這一幕的其他北牧兵士,停住了本要撲上來的腳步,神色驚懼。
魏無傷深知進入敵方軍陣決不可戀戰(zhàn),沒做任何停留,大踏步的繼續(xù)向前奔襲。
因為縉云關前幾乎已被北牧軍隊圍的水泄不通、層層疊疊,后排的北牧兵士看不清前方的情況,魏無傷的身法速度又極快,所以都是在快到身前的時候,北牧的兵士才發(fā)現(xiàn)對面來了不速之客。
此時兵士大多已經(jīng)來不及反應,只能看著一襲墨色軟甲的魏無傷從身邊掠過,或是直接強行被撞開。
而被撞開的北牧兵士,不管被撞的地方是胸口、肩臂甚或只是手指,被撞后體內(nèi)均是先發(fā)出連串的細小爆裂聲,接著癱軟著死去;
可怕的是,其他在旁邊的兵士只是稍微扶了一下將倒未倒的北牧兵士,就仿似被瘟疫感染了一般,也是混若無骨的直接死去。
死去的北牧兵士周邊三尺范圍內(nèi)馬上變成了禁區(qū),所有人如避蛇蝎一般不敢再靠近,在魏無傷身后留下了一條遍布尸身的筆直通道,向著冰城方向快速的延伸著。
縉云關上,慕容云倉一直在關注著魏無傷。
雖然自己也知道,一般的兵士很難對自己這位大哥構成威脅,不過畢竟關下兵士如此之多,而且北牧陣中必然也有高手,如果被人牽制陷入圍攻之中,魏無傷也是有可能被耗死在陣中,更別說想靠近冰城了。
看到魏無傷如同黑色幽靈一般毫無障礙的在數(shù)萬北牧軍隊內(nèi)穿行,慕容云倉不由得深為贊嘆,雙眼神采流轉;而在看到那些北牧兵士死狀后,慕容云倉也有些暗暗心驚,很少見他施展如此霸道甚至透著詭異的功夫。
看著魏無傷離冰城越來越近,慕容也將注意力先放回了縉云關上。
當下,由于墩臺正面更易于防護,從墩臺側面攻擊攀城的北牧兵士也更為安全,在做兵士輪替的時候,慕容云倉已經(jīng)安排紫檀弓箭手全部轉移到城墻外側的墩臺上。
正面守城的主要是重甲槍兵和守備步卒,墨硯重甲兵自戰(zhàn)事開始以來傷損極少,目前仍有近萬名的數(shù)量;相較北牧兵士的布衣皮甲,裝備上的壓倒性優(yōu)勢使其把北牧的攻勢全部攔截在城關之外。
可是,對面冰城上的弓箭手還是最大的威脅,考慮到縉云關假如失守的影響,讓他更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縉云關身后,天弓山脈和豐濟山脈分別沿西南和東南方向延伸開去,中間形成了地勢平坦遼闊的謙州平原。如果縉云關失守,沿著晉水一路南下直到洛河,中間再無險可守,而過了洛河就是亙陽都城;北牧騎兵善于長途奔襲,加緊一些的話,完全可以在大弘朝內(nèi)亂結束之前摻和一腳進去,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這不是慕容云倉最擔心的,他擔心的是如果縉云關破,那么謙州五郡十八縣也將會全部暴露在北牧鐵蹄之下,而其中,新興郡首當其沖;
慕容云倉十七歲參軍之前,一直在新興郡下陽縣的一個村落中生活,那里有他幾乎所有最在意的人,慕容云倉絕對不允許他們受到北牧可能的侵擾,所以縉云關一定要守下來。
不過現(xiàn)在慕容云倉也只能期待魏無傷帶著改變戰(zhàn)局的消息回來,這位大哥從來沒有讓慕容云倉失望過,相信這次也會是如此。
想到魏無傷時,慕容云倉卻突然感到一陣隱隱的煩躁,入夜前魏無傷的那一段話再次襲上心頭,當時他說話時那雙熾熱的眼睛也再次浮現(xiàn)在腦海里,這是慕容云倉認識魏無傷六年來從沒見到過的渴望。
在六年前,也是初秋的一天,慕容云倉報名要加入謙州大營。
在可容納數(shù)萬人的閱兵場地中,報名參軍的三千多名青壯男丁正在場地中參加體能測試,而慕容云倉已經(jīng)通過各項測試,正滿心歡喜著,突然被一個人從背后叫住。
疑惑的轉過頭去,看到一個面相肅穆的男子,深墨色的雙眼堅毅有神,似乎是將官的樣子,然后他問自己多大了。
因為參軍要求十八歲以上,當時還十七歲都不到的慕容云倉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正極力分辨時,似乎看到對方眼中隱含的一絲笑意,不由氣結,低下頭去不做爭辯。
沉默了一會,對方“嗯”了一聲,然后似乎是呢喃的說了句:“打仗,可是會死很多人的。”
慕容云倉猛地抬頭說道:“當兵不是可以守護更多人嗎!”
這名將官突然被慕容云倉頂了一句,似乎有些愣神,看著慕容云倉堅定中略帶一絲倔強的神情,沒說什么話,接著拍了下慕容云倉的肩膀后轉身就走開了。
晴空之下,倆排藍紫色的大弘旌旗在風中颯颯飄揚,慕容云倉內(nèi)心雖在忐忑之中,不過仍記得當時太陽暖洋洋的照下來,很是舒服。
那是慕容云倉第一次見到魏無傷,慕容云倉還記得當時魏無傷的背影:背頸直挺,左手背在后腰間,右手手指在大腿外側輕輕的彈擊,步伐輕快,一襲墨色長袍隨風而動。
之后慕容云倉進了新兵營,在通過新兵營三個月的殘酷訓練后,慕容云倉被魏無傷選到他的親兵隊中,一待就是四年。
四年里慕容云倉屢立戰(zhàn)功,從普通的兵士晉升為校尉,又破格晉升為將官,成為了大弘朝最年輕的將官,也成為了縉云關四大守將之一。這里面除了慕容云倉自身努力和天賦外,魏無傷一路的帶教和提攜絕對功不可沒。
六年的相濡以沫讓慕容云倉對魏無傷這個大哥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重。
慕容云倉本覺得,不管魏無傷有什么想法,自己一定會幫助他一起去實現(xiàn),即便因此會背負上叛亂之名,也不可能拒絕;
但是這件事情,卻會讓整個謙州可能長期處于戰(zhàn)亂之中,而且怎么面對路帥還有風肆如、袁守奇這倆位兄長呢。。。。
慕容云倉用力甩了下腦袋,沒考慮好先不管吧,一切等守下縉云關再說。
這時,縉云關西北最邊角處的爭斗,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里的北牧兵士似乎頂住了重甲兵的攻擊,后續(xù)攀上城墻的北牧兵士越來越多,慕容云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二十幾名北牧兵士站到了城關上。
在這批上了城墻的隊伍中,最前面一人非常醒目:身高九尺,上身幾近赤膊,僅在胸口處綁縛了一塊土黃色的護心鏡,裸露在外的肩頸手臂處筋肉虬結,手握一柄碗口粗、長約一丈三四尺的鑌鐵棍,棍子倆端箍裹著青銅甲片,上面分別刻著一只張牙咆哮的狼頭,看起來像是北牧的高級將領。
只見他渾然不顧面前攻來的數(shù)支長槍,單手擎起鑌鐵棍毫不留情的直接砸向其中的一名重甲兵。
那名重甲兵忙橫槍去擋,只聽清脆的“咔嚓”倆聲,重甲兵的倆只手臂全斷,鑌鐵棍砸落長槍之后,順勢落在重甲兵的頭盔上;精鋼煉制的墨硯甲盔沒有起到任何防護作用,直接被砸的凹進去了一大塊。
這名重甲兵沒有來得及“哼”出一聲,栽頭倒在地上,雙眼爆裂四射,紅白之物從眼眶中流溢而出,橫死當場。
而其他六七名重甲兵的長槍雖然刺到了這名北牧將領的身上,但是居然連裸露的皮肉都刺不進半寸!
對方收回鑌鐵棍直接橫掃數(shù)支長槍,這幾名重甲兵只覺雙手如遭雷擊,長槍直接脫手而出,打著旋的被遠遠甩出城墻之外。
失了兵器的這幾名重甲兵拖著虎口巨裂、仍不斷顫抖的雙手想要退下來,但被對方快速追擊過來的又一棍掃中,在棍甲相擊的連段嘈雜聲音下,這幾名重甲兵被震的倒飛后跌倒在地,壓在后面的守兵身上,生死不知。
而他們身上墨硯甲被鑌鐵棍掃到的地方,則出現(xiàn)了形狀不一的凹陷和裂紋。
后排的重甲兵急忙把隊列的空隙補上,北牧的這名將領睜著泛紅的雙眼,嘴角上揚隱隱帶著絲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