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倆,雪梨和杰瑞,一對年輕夫婦,在上海,搬到了真正屬于他們的小窩,也許此刻他們并沒有真正意識到,在這個年代,在這個時刻的重要性,但是周邊鄰里的到來、驚訝、贊賞、羨慕的眼神,終于讓他們覺著似乎此刻確有別樣的意義。
他們,一個有著俊朗的外形,頭發(fā)自然卷曲,像現(xiàn)今韓國特別流行男星的發(fā)型,身材瘦高,五官輪廓鮮明,眼睛略小,氣質(zhì)上如他的外形,斯文有理、帶著濃濃的書卷氣。另一個,眼睛大而亮,披著一頭厚而黑的長發(fā),皮膚不白,但也不黑,明眸皓齒、笑起來和安妮海瑟薇頗有幾分相識。身邊的人都覺著她清秀、明朗、陽光。但細心的人,仿佛會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幾分的憂郁,似乎擁有強大的內(nèi)心力量,似乎弱小的身軀富含了對人世的悲憫,而當面對眾人時,她總能打起精神,掩蓋她的一切,變成一個明朗、有力、直爽的“女漢子”。
他們,都來自南方某個縣城,就讀于某某一中,是當?shù)氐拿#灿邪倌甑臍v史,話說是洋務運動時建立的,為了自強、求富而設立,也是幾千年來,封建統(tǒng)治者第一次自上而下的改革。當然,后面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改良、革命,最終,當然是我們的黨才把局面搞定,而他們的學校也算是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紛飛,飽受折騰下活到了今天。
于是,對于當?shù)氐陌傩眨牡匚豢傻韧诎硞兊谋贝?,在這個學校讀書的人,那個成績也是這個縣的佼佼者,而當?shù)仳湴恋牧餍兄痪湓挘忌夏衬骋恢?,一只腳就踏入大學了,按古代來說,這里面讀書的人,可都是秀才了。經(jīng)歷了多少的戰(zhàn)火和炮彈,但是,最終還是枉死在我們的開發(fā)商手里。他們,后來,才得知,那時候,那個提議推掉某某一中,蓋大樓的縣長,在他離任的那天,當?shù)氐拇鬆敶髬?,舉著花圈,帶著孝,敲著哀樂,送走他的。
當然,后來蓋起來的房子,也同樣得到了當?shù)匕傩盏膼鄞?,房價飆升,一個小縣城,要1萬以上。太可恥了吧。就這么一個地方,每年總能誕生一兩個北大、清華的種子。而杰瑞和雪梨,如果幸運女神能夠一路持之以恒的眷顧他們,那么,他們或許也能成為其中的一兩個種子。
那時的雪梨,按當今的話來說,名副其實的“村姑”,淳樸到極致,內(nèi)心純潔的如冬天剛下過的第一場大雪,潔白無瑕,只要懷有人類最基本情感的人們,都不忍踐踏。
憑著一腔熱血、和身為村姑必須具備的勤勞和汗水,從小鎮(zhèn)考到了縣城最好的高中,快開學時,她母親還帶著她裁了幾尺布,請人給她做了兩條一模一樣黑色換洗的西褲。
而那時縣城的女學生們,早已穿上牛仔褲了,哪里還有這種手工制作的褲子,縣城大街上比比皆是的是各種品牌的服裝店,美特斯邦威、以純等。她父母都為她而驕傲,內(nèi)心本能的覺著出了一個大學生,于是,接到通知書那天,愛熱鬧的二位家長,還擺了幾桌酒菜,宴請親朋好友,那天,她父母的臉上幸福、驕傲、甚至虛榮的表情,一直到她結(jié)婚的酒宴上都未曾出現(xiàn)過。這可以算是她人生最輝煌的日子。
因為山里離縣城遠,為了能夠準時報到,她父母決定提前一天出發(fā)到縣城,在縣城呆一天,然后第二天開學,準時去報名,不然,如果當天坐車到縣城報名,肯定來不及。
于是,準備去縣城那晚,一向疼愛的她我的舅舅捐獻出他的行李箱,那是一個很小的行李箱,但是外形在當時很時尚,可以算是走在時代的尖端,還能設置密碼,在當時同齡人讀書可是用家里手工制作的木箱,而且是一代又一代傳承下來,外面的油漆已經(jīng)開始脫落了,都是多少代書生磨破的。其實,外婆也有這么個意義深刻的木箱。
外婆的老爹,是她那兒的大地主,當初,這個木箱子,就是她哥讀書用的,說是家道中落,外婆嫁給貧農(nóng)后,外婆的娘給她當嫁妝用的,那時里邊也還放著幾塊銀元。
而這個木箱,如今,也傳承到她手上,她當時有一種沉重感,年幼的她,聽了太多關于它的故事,覺得承載如此多含義的木箱,今天到她手里,似乎,未來,必須富于她更深刻,高尚的意義。或者,她提著這個木箱,是帶著一個使命去上學。早熟的她,不是遲鈍的毫無感覺,而是深深的感受到了它的重擔。
于是,此刻也開始預示著,未來她求學路途的艱辛和曲折,對于,一個小地方出來的人,她的求學,真的不是如大城市,那般簡單,明了,城里人,讀書是為了工作,賺錢。而她這位小地方出來的學子,背負一個家族的榮辱、一個家族未來的興旺,甚至于用古人的言語,就是讀書為了光宗耀祖。對的,這個使命,從此就落到她的身上。帶著外婆的木箱,舅舅時尚的行李箱、大米,飯盒,臉盆,被子,還有微薄的生活費,和學費,由他父親陪她一起去報到了。
生活總是不經(jīng)意間給你帶來驚喜,又總是同時殘忍的給你埋下一顆地雷。而她后來回憶,這一句話足以印證了她的青春之路。初到縣城那天,父親用扁擔挑著那些家里人精心準備的行李,而在他們父女倆,到了學校,發(fā)覺學校幾乎沒人。從山里到這么個縣城,也算人生地不熟了。
于是,挑著行李走進校門的那剎那,她仿佛看了另一個世界,她和父親,繞了一大圈,沒見一個人影,想著,如果要住宿一宿,也要把行李寄在哪里吧,忽然,遠處走來,一個中年、禿頭的,身材有點胖墩的男子,詢問他們何事而來。
于是,說明情況后,就跟著這位禿頭大叔去寄行李,他領著他們到了他自己開的一個小賣部,原來他是負責學生宿舍管理員,說讓東西先放在他的小賣部,明天報道時再提走,行李有了著落了后,他們是深深的舒了一口氣,那時,她們在縣城一個比較熟絡的親戚都沒有,哪里會想到,多年后,他們整個家族都全部搬到縣城了,包括她父母。
接著就是找住宿的地方,她父親領著她走在縣城號稱解放大街的路上。來回往返走了好幾趟,都沒有著落,而當時,覺得這個縣城特大,如果讓她一個人走,非得迷路,對于方向感不好的她,就有這么個嚴重的問題。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父親考慮錢袋的問題,總是無法下定決心住哪個旅館,后來,終于,在大街上,遠處模模糊糊走來的一個人,而父女倆也看到了希望。